三、远衔恩命到朝鲜(第14/19页)

听得此言,崔风宪悚然而惊:「取我性命?」崔中久道:「没错。我家公子不喜欢与人比武,因为他从来不喜欢杀人。小崔,你若能打败我家公子,咱们即刻驾船离去,绝不在此纠缠。」崔风宪深深吸了口气,众船夫则是暗暗害怕,满船上下不约而同,都朝那英俊公子瞧了过去。只见他盘膝端坐,那口石棺却还好端端地负在背上。

在场朝鲜高手极多,「高丽」柳聚永也好、「百济」崔中久也罢,真正最让崔风宪心存忌惮的,却是这个来历不明的「目重人」。见得对方凝视着自己,竟然有些气馁了。老陈急忙上前,附耳道:「二爷,别逞强了,还是把人交出去吧。」眼前局面太过不利,不说朝鲜国两艘战船虎视眈眈,便甲板上也是高手云集,人人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于情于理,自己都该低头退让。他沈吟半晌,忽见侄儿也在瞧着自己,两人目光交会,只见侄儿目光满是惧怕迷茫,想来也怕极了这批朝鲜高手。

崔风宪深深吸了口气,骤然之间,心中已有答案。当即道:「来,大家打吧。」此言一出,众人错愕骇然,老陈、老林急急拉住了他,慌道:「二爷!你疯了么?咱们和那东瀛人非亲非故的,你……你到底想啥!」崔风宪朝侄儿看了一眼,淡淡地道:「我想给他做个榜样。」全场如中雷击,人人都傻了。

崔轩亮浑身发抖,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勇气,霎时冲上前去,喊道:「坏人!别以为你们人多,便能欺侮我叔叔!滚过来,本少爷先教训教训你们!」崔中久见他戟指大骂,不觉微微一愣:「怎么?这孩子是哪来的?可是你的儿子么?」崔风宪摇了摇头,把侄儿拉到了身后,道:「中久兄,这位是我大哥的儿子,咱们比武动手,纯是大人的事,劝你莫来牵扯他。」崔中久笑道:「崔无敌的儿子?那可是名门之后了,更该较量较量了。」眼看事情牵扯到侄儿身上,对方竟有见猎心喜之意,崔风宪沈下了脸,森然道:「真心劝你一句。你要是弄伤了我的侄儿,十条性命也不够赔。」崔中久笑道:「怎么?你侄儿有靠山么?」崔风宪厉声道:「听好了!他是魏宽的女婿!」「魏宽」二字一出,崔中久脸色一变,笑容登时消散无踪。其余朝鲜武官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想来魏宽武功之高,威望之大,当足以撼动天下群雄。

一片寂静中,忽听「啪」地一响,对面立起了一只高大黑影,正是那名英俊男子起身了。他拍了拍手,那崔中久闻讯转身,恭恭敬敬地向那人躬身,模样之谦卑恭顺,宛如晚辈之于长辈,全无先前说话的一分张狂。

那英俊男子缓步向前,瞬息之间,满场武官全数向旁让开,但见申玉柏随侍在前,崔中久、柳聚永陪伴在后,这人排场竟如皇族般浩大。

眼见对方益发逼近,崔风宪摆出了掌式,低声道:「大家退后。」两名婢女脸色苍白,一左一右携着崔轩亮的手,慢慢向后退去,众船夫身上飕飕发抖,人人手持刀械,把少爷护在人群当中,一步步退向船头。

崔风宪一夫当关,他孤身挡在人群前,跟着扎下马步,但见他身上衣衫气流鼓荡,竟已布满功劲。

那英俊男子缓缓站定,看他左手叉腰,右手慢慢一招,猛听「嗡」地一声,身旁柳聚永纵身而出,拔剑出鞘,霎时间寒光大现,刺得众人眯起了眼。

朝鲜本是人文荟萃之地,与东瀛人相比,他们像是「小中华」,与中国人相比,他们却更像突厥女真,兼具关外契丹的草莽,与那儒文汉人的风华,终于焠炼了「高丽剑」与「百济刀」这两大名物。

看这「柳名士」手中宝剑青铜所铸,竟与春秋战国的吴越剑有几分神似。水雾从他身边飘过,那剑锋宛如鸭绿江水,古远悠长,让人目眩神驰,左是「目重公子」,右是「高丽名士」,崔风宪见敌方来了两人,忍不住又慌又急,顿时戟指大骂:「无耻之徒!不是说好了以一对一么?怎又想以多欺少了?」

那英俊男子凝视着崔风宪,轻轻说了几句朝鲜话出来,一旁申玉柏通译道:「崔老英雄莫怕。我家主人说,你信守然诺,便算对一个素昧平生的路人,你也不肯相负。如此人物,天下间已很罕见了。」崔风宪骂道:「废话连篇!你家老板若真佩服我,那便叫他趁早滚蛋,少在这儿纠缠。」申玉柏摇头道:「对不住了。我家主人职责在身,为了保卫千千万万的朝鲜同胞,他定得带走那个东瀛人。」崔风宪喝道:「少跟我来这套大义凛然的废话!你家老板到底有什么屁放!快些喷出来吧!」申玉柏道:「我家公子说了,两国相争,死伤再所难免,如今崔老英雄不愿交人,可局面也不容我方退让,形格势禁,别无办法,他只能请你回去交代遗言。」听得「遗言」二字,满船上下尽皆骇然,崔轩亮大怒道:「胡说八道!你们才要交代遗言!」崔风宪浑身震动,当知对方真有十成十的把握杀了自己。想起近日身体违和,血脉不畅,骤然间,心里出了一个不祥念头,他惊觉自己的大限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