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客来闲聊客去眠(第12/16页)

不孤子又道:「那时白璧瑜住在山洞里,峨眉长老们管不动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其自然了。之后几个月里,白璧暇每日到了夜间,便会带着饭菜去找哥哥。他为了讨哥哥高兴,每回学了什么新武功,定会在晚上转告给白璧瑜,让他陪着自己一起练。」

崔轩亮自己是独子,从小没有兄弟,此时听得手足情深,心下自也感动。他叹了口气,道:「原来白璧瑜的武功是这么学来的。可他俩都是小孩儿,一个瞎教、一个盲学,难道也练得成高深武功么?」不孤子道:「倘使他俩学的是咱们点苍剑法,那当然是不成的。不过峨眉的武功很是不同,最是讲究『临摹』二字。弟子们练功时有条快捷方式,称作对练。倘使一个演『正』、一个演『奇』,心意相通下,往往能举一反三,深入本门招式真华。」崔轩亮喃喃地道:「对练?这……这又是什么法门了?」不孤子道:「峨眉对练并不是寻常门派的比武演招。而是让弟子对面打坐,双手交握,以心交心,倘使两人心境相通,往往可以在剎那间比上数十招,便如同真个比武较量一样。」

听得世上有这般便宜的练功法,崔轩亮自是满心艳羡,想他崔家武功内外兼重,每日练功定得早午晚打坐一次,每次坐足半时辰。练膂力时更得背负八十斤沙袋,之后拳锋抵地,上下俯撑五百次,可说艰苦异常。却没想世上还有这般轻巧的练功法门。他怔怔思索,正感叹息间,忽然想起了一事,忙道:「等等,他俩是挛生子,那『对练』时岂不大占便宜了?」不孤子道:「没错。白家兄弟都是聪明绝顶之人。白璧暇资质之高,那是不用说了,那白璧瑜样子虽丑,其实也和弟弟一样聪明。加上他俩是挛生子,天生心境可以相通,白璧瑜又是右手天残,必须以左手使招,走的路子全然是『奇』,这对兄弟一旦走到了『对练』的路子上,那真可说是天造地设,没人能比他俩练得更快。短短数月内,白璧暇的武功便已突飞猛进,白璧瑜也练出了兴趣,每日每夜里,就是巴望着弟弟来教他武功。」

崔轩亮大喜道:「太好了,这白璧瑜可终于出头了。」不孤子道:「那时白璧暇的武功越练越快,不到一年内,便练成了本门的『清音妙剑』,出手时圆熟老辣,好似个成年人一般。练功时更是反应奇快,同门弟子与他对练,竟无一人能跟得上,只好让师叔伯们亲自陪他演功。长老们见他如此资质,莫不啧啧称奇,都以为门里来了个百年罕见的奇才。」众人赞叹不已,自觉这对挛生子身世之奇,当真前所未见。崔轩亮又道:「后来呢?他俩对练了多久?」不孤子道:「一年。」众人愕然道:「一年?为何这般短?」不孤子道:「猜猜看,别老是让我一人唱独脚戏,怪无趣的。」崔轩亮微微忖量,看这对挛生子对练武功,无往不利,却不知为何骤然停止?他稍一思索,登时醒悟道:「我知道了!一年以后,白璧暇便回故乡去了。」

不孤子笑道:「回故乡干啥?嫖妓么?」点苍小七雄捧腹大笑,尽情嘲弄,崔轩亮则是脸上一红,说不上话了,一旁老陈便道:「这么看来,应是他俩练功一事给长老发觉了,这才被迫中断了,是么?」不孤子笑道:「这也是个没见识的。这白璧瑜又不是咱们点苍派去的奸细,长老们干啥要提防他?」众人心想不错,却也猜不出情由,霎时异口同声来问:「道长!别卖关子了,你快说吧,他俩为何不一起练功了?」不孤子见逗弄他们够了,登时捋须含笑,正要说出实情,却听天绝僧笑了笑,插话道:「道长,这白璧暇可是跟不上哥哥了?」不孤子嘿地一笑,朝天绝僧指了指,道:「还是少林寺的有眼光啊,没错,这白璧暇之所以无法再与哥哥对练武功,正是因为他追不上了。」「追不上了?」众人吃了一惊,忙道:「为什么?」不孤子道:「这对兄弟本是孪生,照理来说,资质该是一模一样,可白璧瑜隐居山洞,镇日里无所事事,一不必读书考试,二也不必应酬同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夜所思都在一柄剑上。可白璧暇却辛苦了,他每日起床后,先要背诵诗词、临帖摹碑,午饭时还要跟着长老,陪同上山宾客应酬。你想他每日练武时光少得可怜,却怎么追得上哥哥?」

崔轩亮喃喃地道:「原来如此,那……那自此之后,兄弟俩就各练各的了?」不孤子道:「那倒不是。只是其后的十多年里,兄弟俩便倒了过来,每回白璧暇去找哥哥,已不是去教他武功,而是要请他指点疑义。那时白璧瑜学会了『清音妙剑』,见识已非泛泛,每回听弟弟背出武功心法,便会花上几天细细思索,之后再解释给弟弟听。」崔轩亮满心羡慕,叹息道:「有兄长真好,做什么都有靠山。」点苍小七雄听了这话,登时互瞄一眼,一时间小瞄大、大瞪小,全数「哼」了一声,想来七兄弟平日恃强欺弱、啼哭告状,尽是忙着相互陷害,靠山之说,只能梦里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