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陇头行(下) 第八章 一代名家不数人(第5/6页)
他一语说罢,心里忽然微微一动:小计因为那瞿立是洛阳人,对他风姿也有好感,情愿他胜还有情可依,自己为什么深心里似乎也盼瞿立他能羸?虽明知就是这一场胜了也不是终局。他心中一乱:韩锷呀韩锷,原来你还是记挂着……方柠……
校场中瞿立的剑势却越来越快,满场人忽然“啊!”了一声,只见瞿立一剑斩下,张采富伸臂以肘上铁棒一挡。那瞿立已测知他的招路,手间微微一转,剑下已差了数分之距。只见张采富面色一变,就在他这一斩之下,张采富一支右臂竟被他快剑自肘斩断。那瞿立当此高手之搏,剑势一发难收,当即面色一变,似颇有兔死狐悲之意。那张采富却惨笑一声,更不多言,拾起那支断肘,惨笑道:“你胜了。”
瞿立收剑道:“张兄,小弟……”
他一语未完,却听张采富冷声道:“少猫哭耗子,你胜得这一场,下一场还未知究竟呢。你我俱是给人卖命之人,别的也不用多说什么了吧?”说着,他已一跃而下。
那张采富也当真硬扎,竟不要人扶,遥遥冲西首卷棚一恭。似拜别那洛阳王,握着那截断臂,起身便纵跃而去。校场的地上,血迹斑斑。因那突溅之血,把这场隆盛热闹的“龙华会”也染上了丝惨厉之气,大家至此时似才从一场繁华梦中惊醒。惊觉,原来所有的荣华富贵,那都是要——流血的。
瞿立面色苍白,冲台下拱了拱手,静待下一人上场。
那张采富虽一上场就狂傲,让众人诸般看不惯,又连伤数人,可他这一下重创远去,却似乎也让场中人情绪大恶。韩锷遥遥地在刁斗上看着场上那瞿立风姿英飒的身影,心里并不代他欣幸,却涌起了一丝可怜。那可怜里又有一份自伤在——彼此都是一样的习技少年,习得屠龙之术,这世上,其实又有何真龙可屠?不过杀鸡骇狗,场中搏命,为那些掌握着更多生存资源的贵人们苦斗相争罢了。
余小计却垂下眼来,似不忍再看。那边区迅却面色不动,只微微一笑,韩锷见他遥遥的与旁人吩吩了声什么。但距离太远,他的声音又轻,听不到。却听小计低声道:“锷哥,那区迅说:先耗耗他的飙劲。”
韩锷一愣,自己都听不到,小计怎么听得的?
小计知他锷哥的疑惑,轻声道:“我会读唇语之术。”韩锷这时才想起他出身大凉山一脉,大凉山一脉诸多异能,当下也不为异了。
他点点头,却见小计极担心地看着场上的瞿立。校场边,洛阳王一派来争这鳌头之位的似乎大半聚集在区迅身边,攒居而坐,声势极盛。却看不出城南姓中人聚坐之所,也更显得立于校场之上的瞿立身影万般孤单。
韩锷也有所觉,心里低低一叹,看来城南姓虽家世清华,但水至清则无鱼,近来可真是支脉凋零了。今日之局,只怕定要落得个……
富贵荣华不久长——这一句话人人会说吧?盛久必衰,也是人人皆知的一个大道理。随便说说似乎也无甚干联,甚或觉得那起码是公平的。但,这么眼见着一个家族的衰落倾颓,眼见着自己所依恋的最重要的东西就这么被人‘碎分张尸骨肉肌肤’,那种感觉,想来也相当惨痛。——方柠却是何等感想?难怪她以一女子之身,也要奋力而起,试扶大厦于将倾了。
韩锷忽觉:他真的开始有点理解方柠了。
区迅身边的人中果然有人上场搦战。韩锷一望之下,只见那人五短身材,面目红润。听得报了个名字叫潭步,已知是江西谭家的精擅内家掌法的高手,心里已明那区迅是保存实力,欲以车轮战法先拖垮对手。瞿立这次与潭步的一战,却耗费不下近千招,虽最后得胜,但面上已有冷汗滴出。他因还略加收手,不肯再轻易伤人,所以胜得尤其不易。韩锷这么远远地见他独当巨难,心里不知怎么略起了一份知己之感。——洛阳王今日之谋果然阴辣,他们仆射堂先暗杀洛阳九门提点,后倡议此“龙华会”,最后又明显地故意请以杜仲为主考——那样城南姓中杜家的势力交好只怕就不好在这龙华会中露面了,否则官面上绝对说不过去,而韦家中人。家道又更远落于杜府,分明就是要全力谋夺洛阳九门提点之职,到时位置到手。关门闭锁,那城南姓中之人,只怕真的只剩个“人为刀偷,我为鱼肉”了。
这场即败,区迅一方又派上的人居然也姓区。那人小计却认得,只听他道:“锷哥,那人是区迅堂弟。”
韩锷却从那人招法路数中看出这是个险争近搏的好手。此战必短,但必极凶恶,最耗心神。这一场战罢,瞿立就算会羸,只怕也心神大耗,一日之内,断无力再凝神面对真正高手对搏之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