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日色赋 第二章 短鬓差池不及群(第3/6页)
地上沙尘扬起,如沧海无数次干涸后的桑田。好干的地面——闻道曦和曾走马吧?上玄下黄,院中阵式已让人目迷五色。只有玄黄,好黑的玄色,好仓皇的黄色。小计定定地抬起眼,而那一天一地的玄黄间,是锷哥如星火,如沙鸥的一场飞。
无处可落足,韩锷眼前忽迷。阵势一起,他已目迷阵眼之所在。他身子斜飞落地,才一落足假山之上,才忽然发觉,假山中藏的有人。那山石一挤,就来夹他足腕。他身子斜腾而起,落向一株老槐枯枝,可一落之时,才发现,那枯枝本为利刃。他拼着足下受伤,斜踏其背,一点而腾。头下脚上,却藉剑尖一点之力,点在院墙之沿。那墙沿却瞬时腾起一条铁锁,来锁拿他的剑脊。韩锷仓惶而起——无枝可依呀,无枝可依!
余小计却忽高叫道:“锷哥!”这一声断然,似是要叫韩锷看他一眼。
韩锷闻声即向小计望去,却见小计面色决然,只听他喝道:“我借你一双眼!”说着,他忽一扬手,骈指就向自己眼中点去,如要抉目自食一般。韩锷知他这必为大荒山秘术,惊叫道:“不要!”
余小计的双指却已点在了自己的双瞳之上,然后,伸指一弹。空中一条水色划过,两点水色飞渡而出,阵中已有人惊叫道:“水清瞳,这世上居然还有天生的‘止水清瞳’!”
韩锷不及反应,却觉得那两点水色直奔自己双眼,贴了上来。然后,一点清凉一炸,他的眼中似乎忽然明亮了。身外,是一个水色世界——原来这个世界还可以这么看的:一切都是清澈如水。原来,在那个滑稽胡闹的小计的眼中,原来在他种种油彩之下,他那常常脏脏的脸上的眼珠儿,所见的世界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阵中的一切一瞬间似乎都明皙了起来。韩锷却不及细看,他拿眼去看小计。止水清瞳——止水清瞳中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那水色漫过污浊,漫过含糊混沌,清者清了,浊者浊了,而小计的身影如透。
韩锷只望了一眼,就觉得小计那身影似虚化为水色直扑入自己心口,一溶即入,找也找不到了。然后,他才发现,小计的眼空空的——他的眼盲了,他现在的眼盲了!韩锷心中一痛,在阵中人还惊愕难定时,已从空中一掠而下。这一次,他剑尖带血,以宠辱经发动的“石中火”之一星飞渡,云垂海立间,他一剑决绝,一刺已刺入一人的琵琶骨。那人痛哼一声,阵势一抖,然后重强,天地间瞬时风雨如注,但韩锷重又已立于槐枝之上。
他目中即明,发剑伤人,招不虚发。那些来人俱是高手,居然有八九人之众。但他们一边要催动阵势,藉阵势隐形加力。万料不到韩锷会得‘水清瞳’之术相助,阵中窍要,一瞬间无可逃形。又搏击了一刻,韩锷身中三创,可他已伤了四人。阵中人忽有人叫道:“这么打下去,龙门二十品已成我等负累。今天是杀不了他了,大伙儿,扯呼!”那人一语即落,就在收阵。他们边退边收,那阵势因为紧缩,也更无暇得入。韩锷虽在追击,却也攻它不入,眼见着那数人一进一进地退去。翻出宅外,他心忧小计,却不敢前追了。
韩锷折身反扑,心下却在忧急:适才情急之下,小计不知以何秘术可以渡这“止水清瞳”之术与自己,以至双目如盲。这等秘术,必有禁制,不知这沾到眼中的水色,却还不还得到他的双瞳之中?
他疾扑到院中,却先见那跨院之内似浮起了一抹诡气。那诡异味道太盛,幽幽戚戚,大是反常。韩锷才在院墙,却已见到一个女子伸出一支鬼爪样的手已向小计头顶罩去,小计双眼如盲。那女子形踪似魅,全无声息,分明借着未全散的阵法潜入进来的,而小计却全然未觉。
“北氓鬼”!——韩锷一惊之下,几乎痛倒,他痛悔忘记了朴厄绯早已提醒过自己的“北氓鬼”,欲杀小计的不只有“龙门异”,还有“北氓鬼”。但他相距十余丈,是再也救不及了。他情急之下,只恨不得把全身力气都借与小计。他一折返,小计已经感应。他借瞳韩锷,本仗着就是彼此三年相处后而得的一点感应,否则只怕虽大担风险,他也借他不成,接着他感受到的就是危险。韩锷目眦欲裂,两点精光从眼中爆出,喝道:“小计,我还你!”他伸指向眼中抉去,却也不知怎么才可如小计般把这止水清瞳之术返渡。可心脉中忽似一阵汹涌,一点内息挟着两点水光已从他眼中迸出。这情形极为诡秘,韩锷只觉眼中一黑,然后。重能视物时,他看到的是那女子神情一呆,他眼前光景还不清楚。却见小计的一只手已重重地拧在了那女子的肩上,一卸,居然已卸下了那女子的肩骨。余小计年来苦练,一身功力已有小成,极为悍锐。那女子无防之下,手臂登时一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