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靖难之役(第2/14页)

酒过三巡,宁王说道:“老神仙近来可有消息?”

道衍摇头道:“京城一别,仙踪渺渺。”

“可惜!”宁王叹道,“本王曾有夙愿,想接老神仙来大宁住上几日、以敬孝道,如今看来是不成了。道衍师兄,你难得来一趟,不要急着离开,住上一年半载,本王长居塞外,难得知己,弹琴无人听、作诗无人赏,若有师兄再侧,谈玄论道、吟赏风月,一定不会寂寞。”

此话一出,殿中寂然无声,道衍是燕王谋主,世人皆知。宁王明知如此,却要道衍留下,分明吃定了燕王败局已定,公然引诱道衍更换门庭。

道衍固然不知所措;燕王则是面无神情,手拎酒壶,杯杯见底。朱高煦怒涌眉梢,猛地将桌一拍,厉声叫道:“他妈的,朱权,你不要逼人太甚?”

宁王一挑眉毛,微感诧异,朱高煦早已连珠炮骂开:“父王待你不薄,你不帮他就罢了,落井下石,天诛地灭;从前我还当你是个君子,如今看起来,你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

宁王脸色阴沉,嘴角透出冷笑。朱棣面皮涨紫,抓起酒壶猛地掷出,正中朱高煦额角,登时酒壶粉碎,血流满面。

朱高煦痛叫一声,捂着伤口叫道:“干吗打我?”

“畜生!”朱棣怒道,“你还敢问我?长幼有序,你算什么东西,胆敢辱骂叔父?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敲掉你的牙……”纵身上前,一掌扫中儿子左颊。

朱高煦摔倒在地,气势不衰,满地乱滚,大声嚷嚷:“你打死我好了,反正打朝廷是死,投降朝廷也是死;以前你跺一跺脚,大宁都要抖三下,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爬到你头上拉屎……反正是死,你打死我好了,踢死我好了,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我死了,跟皇祖爷告状去,让他大发神威,咒死这一帮不肖子孙……”

他骂不绝口,气得朱棣两眼血红,连骂畜生,作势要踢,不想朱高煦滚到桌子下方。朱棣怒不可遏,折断一根桌腿,没头没脑地要下杀手。朱微慌忙上前,使出“拂云手”勾住桌腿,一挽一挥,朱棣猝不及防,桌腿登时脱手,他骂了一声,抬脚踢向儿子脑门,朱微脚尖翘起,点向他膝后“跳环穴”。

朱棣无奈收脚跳开,作色道:“十三妹,你干吗拦我?”

“高煦一时愤激、罪不至死。”朱微目光一转,盯着宁王说道,“他话糙理不糙,哥哥你真是落井下石、忘恩负义。”

宁王血冲面颊,拍案怒道:“你说什么胡话?”

“我没说胡话。”朱微冷冷说道,“我实话实说,四哥走投无路,前来求你,你不帮忙不说,还要夺走他的心腹谋士。身为兄弟,如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宁王按捺怒气,说道:“我何时要夺走他的谋士,留下道衍师兄,不过想要跟他切磋诗文、钻研佛法……”说到这儿,忽见朱微面露嘲讽,只好打住,挥了挥手,悻悻道,“你女孩儿家,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道衍起身,合十笑道:“宁王殿下才高学博,道衍早就有心请教,既然殿下有请,逗留数月也无不可。正如殿下所说,此乃求学问道,并无其他意思,公主和二王子都多虑了。”

“道衍!”朱高煦大骂,“我看错你了,见风使舵、卖主求荣,说得就是你这样的贼秃。”

朱棣大怒,又要动手。宁王起身上前,笑着挽住兄长,说道:“我看高煦是醉了,来人啊,将他扶出去。”

“不成!”朱棣厉声道,“黄口孺子,出言无状,张玉……”

张玉应声,朱棣说道:“将他绑起来,带到王府门前大街,当着众人打他一百马鞭。”

张玉迟疑一下,招呼诸将,把朱高煦拖出大殿。一路上,朱高煦骂不绝口,直到消失不见。

朱棣脸色阴沉,退回原座,拎起酒壶一饮而尽。突然间,他趴在桌上,失声痛哭,哭声撕心裂肺、摧人肝肠。

众人无不动容,朱棣边哭边说:“十七啊十七,我一心一意,只想当个藩王,守土戍边,驱逐鞑虏,将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名垂青史,也算一代名王。谁知道,朝廷恨我,你也怕我,人人恨不得我死,人生一世,草长一秋,死在鞑子手里我认了,死在自家人手里,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他边说边哭,捶桌顿足,痛不欲生。朱权默不作声,脸色苍白,过了半晌,方才说道:“四哥,你也醉了,今晚就留在府里……”

“我没醉!”朱棣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我要呆在这儿,一定又有人说我图谋不轨,我这就离开大宁,省得碍你的眼。我要回北平,即便是死,也跟妻子儿子死在一块儿。”说着步履跄踉,就往外走。

朱权面皮发红,慌忙上前,扶住燕王道:“四哥,你当真醉了……”朱棣挣扎向前,大声嚷嚷:“我没醉,我要回北平,仪华、仪华,我死活跟你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