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东有青龙西白虎(第5/5页)
闻人暖看着宛郁月旦近来忙碌的事,他忙着杀人。她当然不是说他要杀李陵宴不对,她也深恨屈指良,连带憎恶李陵宴之流,凡是杀人害人的人她当然都不会喜欢,但是月旦杀气这么浓,她常觉得有些可怕。近来身体每况愈下,她常常昏迷,自己知道的烦恼的事情多了,不免气血郁郁。但即使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好的,她又能怎样呢?想着那个和自己一样抱病的人,自己有多痛苦,他就会有多痛苦,为什么他能奔波于江湖,而从、来没有让人觉得他是需要保护的呢?
圣香……近来究竟如何了?她知道他与诸葛智立下一月之约,知道他和李陵宴立下另一个一月之约,知道他很忙,也许忙得没有时间玩,但她更想知道的是……在忙忙碌碌奔波来去的时候,在静下来的时候,在没有人看见的夜里,圣香你有没有想过:忙完了别人的事、朋友的事、家里的事、江湖的事、叛军的事,你自己呢?你自己呢?
生就快乐,死又如何?
那个人只想看别人人人都好,他自己的事,想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是值得期待的。
圣香和玉崔嵬现在也在板渚,他们就住在距离新酿酒不过两三里地的小二客栈。宛郁月旦关注李陵宴的动向,圣香一样关注,区别在于宛郁月旦可以很舒服地坐在房里等候探子报回的消息,而圣香必须换一身乞丐的衣服,横根拐杖灰头土脸地坐在新酿酒门前沿街乞讨。
除了乞丐和摊贩,没有谁能整天留在那附近不走而不让人怀疑的,要摆摊圣香又没有本钱,他只好做乞丐。要怕脏怕臭娇生惯养的圣香大少去做乞丐,别人听起来定然觉得希罕,但要圣香扮书生他或者扮得不像,要他扮乞丐他却能扮得很像——这把戏他小时候已经玩过很多次了。
李陵宴也很在意圣香的下落,但他真没想到坐在他隔壁街道的屋檐底下,垂头丧气奄奄一息讨饭的乞丐,就是曾经锦衣华服、金边折扇一张——上书“千岁风流”的花花公子圣香。
李陵宴的一切动静圣香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他的眼力、耳力都好,隔着一重街道都能看得仔细听得清楚。
这一夜是十四,人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其实十四的月亮也很圆。
月光那么明亮,大雪盈尺的街道看起来清莹雪白,干净而没有生气。圣香穿着那身破破烂烂肮脏不堪的衣裳坐在新酿酒后门外的巷子里,他闻到里面酒莱鱼肉的香气,当然也听到李双鲤的歌声。
今夜很冷,他听着里面的声音,污秽肮脏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浅笑。
小宴是个了不起的人,其实如果他的亲娘、他的兄弟姐妹不是那样的话,也许……他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也许会是个好人,很聪明的好人。
有些人说人会变成什么样都是自己选的,走上歧途就证明本质恶劣。那样说话很凉薄,人活在世上不能不受其他人影响,而影响最深的,就是亲人。
人会变成什么样子,是自己选的没错,但也要有合巨句多选择的运气。
这就是世情。
※ ※ ※十四日夜。
玉崔嵬也在小二客栈里看月亮,他伤势未愈,圣香不让他跟着扮乞丐,何况玉崔嵬脸上有半面伤疤,未免也过于显眼。他这两天在客栈里喝茶看书,听雪下棋,日子过得悠然自在,圣香几乎不回来,他也从来不问圣香究竟在干什么。
月圆如世梦。
梦回几时空?
他以指甲轻轻地敲击木桌桌面,望着月亮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