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风从虎·云从龙 第八章 决志(第4/5页)
「我必定不是最后一个。」他说。「只要武当派不罢手,必然还有其他像我们的人。我们也必定会找到他们。」
荆裂笑了。
燕横没有再用拐杖。伤还没好,每走一步路都在痛,但他仍然挺着胸膛,跟随着荆裂那又大又快的步伐,丝毫没有落后。
出了镇子,在山道上走了一大段,到达青城后山的牌坊前。
燕横回头,仰视那高耸苍翠的山脉。
他跪下来,朝着山拜了一拜,然后就起来,跟荆裂继续踏上旅程。
「我们现在去哪儿?」燕横问。
「武当派了这么多人远征巴蜀,不会只挑战一座青城山就离开。」荆裂说时眺望向南方:「下一个目的地,必是峨嵋山无疑。」
「那我们就直上峨嵋山。」燕横也跟他望向同一个方向,眼睛里充满了兴奋。
「你不要弄错了。」荆裂叹息说。「我知道你已经下定复仇的决心。但以你现在的功力,武当派那三十几个『兵鸦道』的好手,任何一个都杀得了你。假如碰上叶辰渊,更是你加上我也必死无疑。我们要打倒武当派,那很可能是八年、十年的事情。」
燕横知道自己太过亢奋,垂下头来。「我明白,那我们不去峨嵋了?」
「当然去!」荆裂笑着说。「看看武当派的武功,对上峨嵋的枪法会如何。要击败武当派,就先得了解武当派。了解越多越好,不过只要看,而且要很小心。杀了锡昭屏之后,他们必然预料我们会跟踪着去。」
燕横听着点点头。他再次提醒自己:此后每天走的每一步路,都是险道。
「还有一件事,得说在前头。」荆裂又说。「以后遇上武当派的人,假如看见他袍子上绣着太极两仪图纹的,什么都不用想,只有一个字:逃!」
燕横想起,叶辰渊的黑袍胸口处,就有那个标记。
「为什么?」
荆裂皱起浓眉,手指搔搔下巴的胡子,咧着牙齿说:
「那图纹标记,就代表那个人懂得武当派最可怕的武功。」
燕横问:「是什么?」
「太极。」
◇◇◇◇
武当山北麓之上,由大小近三百殿堂组成的一座殿宇群,气势宏伟非凡,正是武当派总本山「遇真宫」。其地貌前水后山,俨然有如镇守山脉上的一座雄奇城池,故又有「黄土城」之称号。
「遇真宫」中央主殿「真仙殿」,巍立于崇台之上,那宽广高耸的庑殿顶,具有一股压倒的气势,让人远远瞻仰,已经有行礼膜拜的冲动。
殿宇之内正中处,供奉着一尊巨大的铜铸鎏金真武大帝神像。那真武神身着布衲草履,披发仗剑,足踏在龟蛇一体的神兽背上,俨然乃上古敕镇北方的勇悍战神。此像脸容,正是按武当派祖师张三丰的相貌铸刻。
在真武神像跟前,是一片深棕的木板地道场,打扫得一尘不染。温暖阳光从殿宇旁尽开的窗户照进来,气氛一片宁谧庄严。
殿中独有一个男人,只穿着一条雪白丝绸的长裤,上身和双足皆赤裸,头上不结发髻,那把光亮柔软的直长发只简单梳束在背后。
从背影看,此人似年纪颇轻,一身白皙皮肤健康光滑,无一丝皱纹斑痕。身材修长而偏瘦削,没有半点赘肉,那流线完美的身形,让人联想起江海中的游鱼。
男人立一个甚低沉的马步,开始运起拳法来。动作时而缓慢如浮云,间中又突然发出短速的拳劲;身形步履的姿势,一时灵巧如蛇,一时轻捷像鹤。一招手间,腕臂似乎柔若棉絮,当中却又暗藏阴狠。
男人的拳法越打越是快速,但却无叱喝呼气,似是毫不费力。那蛇鹤两势不停互换,指掌出手越见狠辣,每一击都全无先兆可寻。招法连绵起来,却又有一种舞蹈之美——尤其是从这么一个身形优雅的人打出来。
忽尔一只飞鸽从宫殿西面的窗户飞进来。男人轻轻一摊左掌,那鸽子就飞到掌心中停下来。
鸽子的足爪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纸卷。
男人手掌蓦然一振。那鸽子吃惊欲振翅起飞,怎料男人的手掌又适时微沉,鸽子双足如踏虚空,无处发力,竟是无法飞起来。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弄,鸽子的爪趾,仍然没有离开那掌心的皮肤,它不断拍翼,但还是没法起飞,仿佛男人掌中有一股隐形的力量把它束缚着。
——此实乃是内家听劲化劲、不丢不顶的功夫。这男人对劲力的感应,还有卸力化解的分寸,竟然微细到一只鸽子踏地的重量这种程度,极是惊人。
男人似乎已经玩厌了,手掌五指合拢,把鸽子轻轻包着,解去它足上的纸卷,这才放它飞走。
那纸卷打开,只有丁寸大小。
上面什么也没有,就只写了两只字:青城。上面还有两笔,打了一个红色的交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