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杀与禅 第三章 虚敌(第4/6页)
荆裂一边骑马踱步,一边俯身仔细看地上沙土和野草的印痕,寻找童静策骑经过的踪迹。
燕横很是焦急。但他知道荆大哥冒险经验丰富,这般追迹寻路也必是拿手好戏,只好耐心等候。
正当荆裂摸索出那条新鲜的马蹄痕迹时,二人却听见有马蹄踱步的声音从其中一条树林路径传出。他们顿时戒备起来,各把手搭着背项和腰间的兵器柄把。
却见从那林间小径转出来的不是谁,正是童静。她牵着马缰的左掌里也反握着「迅蜂剑」,那幼细剑尖上沾着未抹净的血渍,右手则拖着另一匹马的缰绳,两匹马一前一后缓缓步出。
燕横和荆裂看见,冯毅广就像一卷软布般横卧在第二匹马的鞍上,头脸垂在一侧,仍有鲜血沿着马身渗下来。
童静的样子似已恢复正常。她遥遥看着燕横,皱着眉头苦笑,似乎极度疲累,脸色显得苍白。
燕横见了感到奇怪。童静刚才虽然经过一轮战斗后又全速策骑追杀敌人,但以她今时今日的功力,这等消耗只是稀松平常,绝不可能疲劳到这个程度。
这时童静见了燕横就好像放了心,原本坚持紧绷着的精神也松开来,眼皮蓦地垂下,突然整个人就昏迷倒在马上,面庞枕在马颈。
在她完全乏力要从鞍上滑下来之前,燕横已然从自己马上跳下来,奔前数步到了童静马旁,及时接住她轻盈软弱的身体。
即使在这种时刻,童静的手还是没有放开「迅蜂剑」的剑柄。
◇◇◇◇
童静再次睁开眼睛时,感受着阳光从树叶缝隙之间投落到脸上,教她舒服极了。
之前她是多么的害怕,自己再也无法回到温暖与光明。她感恩地接受着。
缓缓透了几口气,童静定下神来,才知道自己正躺在一片幽静的树林里。燕横就在她身旁盘膝坐着,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他拿着一块沾了清水的布巾,抹拭着她脸上冒出的汗珠。
童静无言仰看燕横。两人四目交之下,她才渐渐想起先前自己正在干着什么。她向树林左右看看。
「他们呢?...」
燕横想了想才回答:「荆大哥他们跟那些乡民,正在那河滩上料理着事……那种事,你还是不要看见比较好。所以他把我们留在这里。」
童静知道荆裂他们要「料理」的是些什么。她回想到先前,当目睹血腥时自己的反应。她不敢去想象,只是点点头。
「静……」燕横这时忍不住问:「自从在赣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吿诉我呀。我们…….不是什么都应该吿诉对方的吗?」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童静听见燕横这么说,泪水顿时失控冒出来。但她情绪依然平静,只是边流着泪,边诉说自己当天诛杀韩山虎时那可怕的心灵经历,还有刚才在岸边发生的事情。燕横皱着眉仔细倾听,同时不住为她拭泪。
「我很害怕」童静说时嘴唇在颤抖:「这么下去,我会不会回不了头?会不会真的变成疯子?」
燕横听着,马上联想起自己从前在「山螺」修行中的经历,与童静非常相似。
过去不论是荆裂、练飞虹、姚莲舟以至雷九谛,都判断出童静拥有非同寻常的武学天赋;而以她这些年所走的剑术路途来看,她那惊人的才能显然源于内在。
听过童静的描述,燕横估计:童静定是拥有远高于他人的「先天真力」,一经开发,若再配合高阶的「借相」意向刺激——例如类似雷九谛的「神降」,足以发出无人能挡的绝快剑招。
可是那极敏锐的「先天真力」一旦释放,也就意味着童静的心灵会变得异常敏感,当出现黑暗的意象时,她会很容易接受甚至被其凌驾,在这种关头如果没有修习适切的驾驭方法,的确是非常危险——就像燕横在「山螺」时几乎陷入疯狂。雷九谛的状况也类似。
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超凡入圣的武道,本身就是一条险恶路途。
「你应该早点吿诉我呀。」燕横听完之后对童静说,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鬓。他于是也将自己在海阳山独自修行的可怕经历详细说了出来。
童静听着,知道燕横曾经也遇上跟自己相近的灵魂试炼,大是激动,
伸手紧握着他的手掌。有一个人这么明白自己,此刻没有比这更令童静感动。
「我跨过了那个关口。你也可以。」燕横向她投以鼓励的眼神。「之后我们再向飞虹先生请教,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总之你现在不要担心。暂时放下关于用剑的事情,我当天也是如此。
「可是现在我们在打仗啊。」童静轻轻摇头:「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不可以放下。」
燕横为之语塞。目前面对宁王府,义军处于极大的劣势;「破门六剑」正要以仅仅五人之力协助王守仁把这形势扳过来。要是在这关头少了童静这柄剑,胜算又要减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