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恩断义绝紫衫王(第18/20页)
金花婆婆凄然一笑,说道:“你倒还记得从前这些情谊。不瞒你说,自从银叶大哥一死,我早将世情瞧得淡了,只是尚有几桩怨仇未了,我不能就此撒手而死,相从银叶大哥于地下。谢三哥,光明顶上那些人物,任他武功了得,机谋过人,你妹子都没瞧在眼里,便只对你谢三哥另眼相看。你可知道其中的缘由么?”
谢逊抬头向天,沉思半晌,摇头道:“谢逊庸庸碌碌,不值得贤妹看重。”
金花婆婆走上几步,抚着一块大石,缓缓坐下,说道:“昔年光明顶上,只有阳教主和你谢三哥,我才瞧着顺眼。做妹子的嫁了银叶先生,唯有你们二人,没怪我所托非人。”谢逊也坐了下来,说道:“韩大哥虽非本教中人,却也英雄了得。众兄弟力持异议,未免胸襟窄了。唉,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不知众兄弟都无恙否?”金花婆婆道:“谢三哥,你身在海外,心悬中土,念念不忘旧日兄弟。人生数十年转眼即过,何必老是想着旁人?”
两人此时相距已不过数尺,呼吸可闻,谢逊听得金花婆婆每说几句话便咳嗽一声,说道:“那年你在碧水寒潭中冻伤了肺,缠绵至今,总是不能痊愈么?”
金花婆婆道:“每到天寒,便咳得厉害些。嗯,咳了几十年,早也惯啦。谢三哥,我听你气息不匀,是否练那七伤拳时伤了内脏?须得多多保重才是。”
谢逊道:“多谢贤妹关怀。”忽然抬起头来,向殷离道:“阿离,你过来。”殷离走到他身前,叫了声:“谢公公!”谢逊道:“你使出全力,戳我一指。”殷离愕然道:“我不敢。”谢逊笑道:“你的千蛛万毒手伤不了我,尽管使劲便了。我只是试试你的功力。”殷离仍道:“孩儿不敢。”又道:“谢公公,你既和婆婆是当年结义的好友,能有甚么事说不开?大家不用争这把刀子了罢。”谢逊凄然一笑,说道:“你戳我一指试试。”
殷离无奈,取出手帕,包住右手食指,一指戳在谢逊肩头,蓦地里“啊哟”一声大叫,向后摔了出去,飞出一丈有余,腾的一响,坐在地下,便似全身骨骼根根都已寸断。
金花婆婆不动声色,缓缓的道:“谢三哥,你好毒的心思,生怕我多了个帮手,先行出手翦除。”谢逊不答,沉思半晌,道:“这孩儿心肠很好,她戳我这指只使了二三成力,手指上又包了手帕,不运千蛛毒气伤我。很好,很好。若非如此,千蛛毒气返攻心脏,她此刻已然没命了。”
张无忌听了这几句话,背上出了一阵冷汗,心想义父明明说是试试殷离的功力,倘若她果真全力一试,这时岂非已然毙命?明教中人向来心狠手辣,以我义父之贤,也在所不免。他却不知谢逊和金花婆婆相交有年,明白对方心意,几句家常话一说完,便是绝不容情的恶斗,金花婆婆多了殷离一个帮手,于他大大不利,是以要用计先行除去。
谢逊道:“阿离,你为甚么一片善心待我?”殷离道:“你……你是他义父,又是……又是为他而来。在这世界上,只有你跟我两人,心中还记着他。”谢逊“啊”了一声,道:“没想到你对我无忌孩儿这么好,我倒险些儿伤了你的性命。你附耳过来。”殷离挣扎着爬起,慢慢走到他的身边。谢逊将口唇凑在她耳边,说道:“我传你一套内功心法,这是我在冰火岛上参悟而得,可说是集我毕生武功之大成。”不等殷离答话,便将那心法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殷离一时自难明白,只用心暗记。谢逊怕她记不住,又说了两遍,问道:“记住了么?”殷离道:“都记得了。”谢逊道:“你修习五年之后,当有小成。你可知我传你功夫的用意么?”殷离突然哭了出来,说道:“我……我知道。可是……可是我不能。”
谢逊厉声道:“你知道甚么?为甚么不能?”说着左掌蓄势待发,只要殷离一句话答得不对,立时便毙她于掌下。殷离双手掩面,说道:“我知道你要我去寻找无忌,将这功夫转授于他。我知道你要我练成上乘武功之后,保护无忌,令他不受世上坏人的侵害,可是……可是……”她说了两个“可是”,放声大哭。
谢逊站起身来,喝道:“可是甚么?是我那无忌孩儿已然遭遇不测么?”殷离扑在他的怀里,抽抽噎噎的哭道:“他……他早在六年之前,在西域……在西域堕入山谷而死。”谢逊身子一晃,颤声道:“这话……这话……当真?”殷离哭道:“是真的。那武烈父女亲眼见到他丧命的。我在他二人身上先后点了七次千蛛万毒手,又七次救他们活命,这等煎熬之下,他们……他们不能再说假话。”
当殷离述说张无忌死讯之初,金花婆婆本待阻止,但转念一想,谢逊一听到义子身亡,定然心神大乱,拚斗时虽然多了三分狠劲,却也少了三分谨慎,更易陷入自己所布的钢针阵中,当下只是在旁微微冷笑,并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