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屠狮有会孰为殃(第11/14页)
张无忌心想正好从这五人身上,去寻营救义父的头绪,此刻不忙打发他们,当即抱起赵敏,和衣睡倒在床,只匆匆忙忙的除下鞋子,拉棉被盖在身上。只听得拍的一声响,门闩已被邵鹤使内劲震断。易三娘手持烛台,走了进来,青海三剑跟随其后。
张无忌见到烛光,睡眼惺忪的望着易三娘,一脸茫然之色。马法通嗖的一剑,往他咽喉刺去,出招又狠又疾。张无忌“啊”的一声惊呼,上身向前一撞,反将头颈送到剑尖上去。马法通缩手回剑,心想此人果然半点不会武功,若是武学之士,胆子再大,也决不敢不避此剑。赵敏唔的一声,仍未醒转,一张俏脸红扑扑地,烛光映照下娇艳动人。邵鹤道:“易三娘说的不错,出去罢!”五人带上了房门,回到厅上。
张无忌跳下床来,穿上了鞋子。只听马法通道:“贤伉俪可是拿准了,谢逊确是在少林寺中?”易三娘道:“那是千真万确。少林寺已送出了英雄帖,端阳节在寺中开屠狮大会,倘若他们没擒到谢逊,当着普天下英雄之面,这个人怎丢得起?”
马法通嗯了一声,又道:“少林派的空见神僧死在谢逊拳下,少林僧俗弟子,自是非报仇不可。贤伉俪只须在端阳节进得寺去,睁开眼来瞧着仇人引颈就戮,不须花半分力气,便报了血仇。杜老先生何必毁了一对耳朵,又甘冒得罪少林派的奇险?”
易三娘冷笑道:“拙夫刺毁双耳,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再说,我老夫妻的独生爱儿无辜为谢逊恶贼害死,我夫妇和他仇深似海,报复这等杀子之仇,焉能假手旁人?我们一遇上姓谢这恶贼,老婆子第一步便是刺聋自己双耳。我夫妇但求与他同归于尽。嘿嘿,自从我爱儿为他所害,我老夫妇于人世早已一无所恋。得罪少林派也好,得罪武当派也好,大不了千刀万剐,何足道哉?”
张无忌隔房听着她这番话,只觉怨毒之深,直令人惊心动魄,心想:“义父当年受了成昆的荼毒,一口怨气发泄在许多无辜之人身上。这对杜氏夫妇看来原非歹人,只是心伤爱子惨死,这才处心积虑的要杀我义父报仇。这等仇怨要说调处罢,那是万万不能,我只有救出义父,远而避之,免得更增罪孽。”
这时只听得邻室五人半点声息也无,从板壁缝中张去,见杜氏夫妇和马法通三人手指上蘸了茶水,在板桌上写字,心道:“这五人当真小心,虽然信得过我和敏妹并非江湖中人,犹恐泄漏了机密。唉,我义父在江湖间怨家极众,觊觎屠龙刀的人更多,不等端阳节到便要提前下手的,只怕不计其数。这等人不是苦心孤诣,便是艺高手辣,少林寺只要稍有疏忽,义父便遭大祸。须得尽早救了他出来才好。”
这五个人以指写字,密议不休。
张无忌自行在板凳上睡了,也不去理会。次晨起身,只见青海三剑已然不在。张无忌对易三娘道:“婆婆,昨晚三位道爷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干甚么来啊?我起初还道是捉拿我们来着,吓得了不得,后来才知不是。”
易三娘听他管长剑叫作刀子,心下暗暗好笑,淡淡的道:“他们走错了路,喝了碗茶便走了。曾小哥,吃过中饭后,我们要挑三担柴到寺里去卖,你帮着挑一担成不成?寺里的和尚问起,我说你是我们儿子。这可不是占你便宜,只是免得寺里疑心。你媳妇花朵儿一般的人物,可别出去走动。”她虽似和张无忌商量,实则下了号令,不容他不允。
张无忌一听之下,已然明白:“她只道我真是个庄稼人,要我陪着混进少林寺去察看动静,那是再好也没有。”便道:“婆婆怎么说,小子便怎么干,只求你收留我两口儿。我两人东逃西奔,提心吊胆的,没一天平安。”
到得午后,张无忌随着杜氏夫妇,各自挑了一担干柴,往少林寺走去。他头戴斗笠,腰插短斧,赤足穿一双麻鞋,三个人中,独有他挑的一担柴最大。赵敏站在门边,微笑着目送他远去。
杜氏夫妇故意走得甚慢,气喘吁吁的,到了少林寺外的山亭之中,便放下柴担歇力。山亭中有两名僧人坐着闲谈,见到三人也不以为意。
易三娘除下包头的粗布,抹了抹汗,又伸手过去替张无忌抹汗,说道:“乖孩子,累了么?”张无忌初时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她言语之中颇蓄深情,不像是故意做作,不禁望了她一眼。只见她泪水在眼眶中转来转去,知她是念及自己被谢逊所杀了的那个孩子,但见她情致缠绵的凝视自己,似乎盼望自己答话,不由得心下不忍,便道:“妈,我不累。你老人家累了。”他一声“妈”叫出口,想起自己母亲,不禁伤感。易三娘听他叫了一声“妈”,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假意用包头巾擦汗,擦的却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