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夭矫三松郁青苍(第2/14页)

只听得圆真恭恭敬敬的道:“三位太师叔神功盖世,举手之间便毙了昆仑派的四大高手,圆真钦仰无已,难以言宣。”一名老僧哼了一声,并不回答。圆真又道:“圆真奉方丈师叔之命,谨来向三位师叔请安,并有几句话要对那囚徒言讲。”

一个枯槁的声音道:“空见师侄德高艺深,我三人最为眷爱,原期他发扬少林一派武学,不幸命丧此奸人之手。我三人坐关数十年,早已不闻尘务,这次为了空见师侄才到这山峰来。这奸人既是死有余辜,一刀杀了便是,何必诸多罗唆,扰我三人清修?”

圆真躬身道:“太师叔吩咐得是。只因方丈师叔言道:我恩师虽是为此奸人谋害,但我恩师何等功夫,岂是这奸人一人之力所能加害?将他囚在此间,烦劳三位太师叔坐守,一来引得这奸人的同党来救,好将当年害我恩师的仇人逐一除去,不使漏网。二来要他交出屠龙宝刀,以免该刀落入别派手中,篡窃武林至尊的名头,折了本派千百年的威望。”

张无忌听到这里,不由得暗暗切齿,心道:“圆真这恶贼当真是千刀万剐,难抵其罪,一番花言巧语,请出这三位数十年不问世事的高僧来,好假他三人之手,屠戮武林中的高手。”只听得一名老僧哼了一声,道:“你跟他讲罢。”

此时大雨兀自未止,雷声隆隆不绝。圆真走到三株松树之间,跪在地下,对着地面说道:“谢逊,你想清楚了吗?只须你说出收藏屠龙刀的所在,我立时便放你走路。”

张无忌大为奇怪:“怎地他对着地面说话,难道此处有一地牢,我义父囚在其中?”

忽听得一个声音清越的老僧怒道:“圆真,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何以骗他?他若说出藏刀的所在,难道你当真便放了他么?”圆真道:“太师叔明鉴:弟子心想,恩师之仇虽深,但两者相权,还是以本派威望为重。只须他说出藏刀之处,本派得了宝刀,放他走路便是。三年之后,弟子再去找他为恩师报仇。”那老僧道:“这也罢了。武林中信义为先,言出如箭,纵对大奸大恶,少林弟子也不能失信于人。”圆真道:“谨奉太师叔教诲。”

张无忌心想:“这三位少林僧不但武功卓绝,且是有德的高僧,只是堕入了圆真的奸计而不自觉。”只听圆真又向地下喝道:“谢逊,我太师叔的话,你可听见了么?三位老人家答应放你逃走。”

忽听得地底下传上来一个声音道:“成昆,你还有脸来跟我说话么?”

张无忌听到这声音雄浑苍凉,正是义父的口音,登时心中大震,恨不得立时扑上前去,击毙成昆,将谢逊救出,但只要自己一现身,三位少林高僧的黑索便招呼过来,即使成昆不出手,自己也非三僧联手之敌,当下强自克制,寻思:“待那圆真恶僧走后,我上前拜见三僧,说明这中间的原委曲折。他三位佛法精湛,不能不明是非。”

只听得圆真叹道:“谢逊,你我年纪都大了,一切陈年旧事,又何必苦苦挂在心头?最多也不过二十年,你我同归黄土。我有过亏待你之处,也有过对你不错的日子。从前的事,一笔勾销了罢。”谢逊听他絮絮而语,并不理睬,待他停口,便道:“成昆,你还有脸跟我说话么?”圆真反复说了半天,谢逊总是这句话:“成昆,你还有脸跟我说话么?”

圆真冷冷的道:“我且容你多想三天。三天之后,若再不说出屠龙刀的所在,你也料想得到我会用甚么手段对付你。”说着站起身来,向三僧礼拜,走下山去。

张无忌待他走远,正欲长身向三僧诉说,突觉身周气流略有异状,这一下袭击事先竟无半点朕兆,一惊之下,立即着地滚开,只觉两条长物从脸上横掠而过,相距不逾半尺,去势奇急,却是绝无劲风,正是两条黑索。他只滚出丈余,又是一条黑索向胸口点到,那黑索化成一条笔直的兵刃,如长矛,如杆棒,疾刺而至,同时另外两条黑索也从身后缠来。

他先前见昆仑派四大高手转瞬间便命丧三条黑索之下,便知这三件奇异兵刃厉害之极,此刻身当其难,更是心惊。他左手一翻,抓住当胸点来的那条黑索,正想从旁甩去,突觉那条长索一抖,一股排山倒海的内劲向胸口撞到,这内劲只要中得实了,当场便得肋骨断折,五脏齐碎。便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刹那间,他右手后挥,拨开了从身后袭至的两条黑索,左手乾坤大挪移心法混着九阳神功,一提一送,身随劲起,嗖的一声,身子直冲上天。

正在此时,天空中白光耀眼,三四道闪电齐亮,只听得两位高僧都“嗯”的一声,似对他的武功颇感惊异。这几道闪电照亮了他身形,三位高僧抬头上望,见这身具绝顶神功的高手竟是个面目污秽的乡下少年,更是惊讶。三条黑索便如三条张牙舞爪的墨龙相似,急升而上,分从三面扑到。张无忌借着电光,一瞥间已看清三僧容貌。坐在东北角那僧脸色漆黑,有似生铁;西北角那僧枯黄如槁木;正南方那僧却是脸色惨白如纸。三僧均是面颊深陷,瘦得全无肌肉,黄脸僧人眇了一目。三个老僧五道目光映着闪电,更显得烁然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