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京师六绝(第9/13页)

他的身材修颀,肩宽臂长,胸阔腿壮,魁伟的身躯却被长而细的腰身相连,全身并无多余的饰物,最惹眼的就属腰间那一束淡红色的腰带,流苏轻悬,随风轻摆,几乎令人担心那柔弱的长腰随时会不堪重负地折断,而这犹如女子窄细的长腰旁,偏偏还挂着一柄阔达半尺的宝剑,纯白棉布细细包扎起的剑柄并不露一丝刀兵凶焰,鳖皮吞金的剑鞘上却刻着两个颇含煞气的古篆字:“悲血”,令人读之不免愕然。但只要看到简公子那俊秀无瑕的面容,这柄阔剑与其说是件兵刃,倒不如说是一种令他更增男儿气度的装饰品……事实上虽然人人都认定简公子武技不凡,却从没人见过温文尔雅的他与人争斗。

直到此刻,小弦才明白为何京师三大公子中,何其狂有“凌霄”之名,郭暮寒有“乱云”之称,唯有简歌简公子却无任何绰号。那是因为任何形容都不足以表达“天下第一美男子”之万一!

这是与林青的霸气冲天、宫涤尘的怡然素定全然不同的一种魅力。或许简公子的相貌与身材尚谈不上完美无缺,但正是那一份冲天豪气与秀弱堪怜之间略隐略现的不和谐,才令人在惊叹之余,从心底最深处浮起一丝毫无枉由的怜惜来。

面对如此一位集男子与女子优点于一体的人物,连小弦这等初萌情事的男孩子都瞧得暗生钦羡,大有“惊艳”之感,更遑论平惑等女子,纵是垂头敛眉,亦不免伺机抬眼偷望,目露痴迷。

宾主落座。言谈尽欢。小弦插不上口,只好默然静听。双方无非是些客套言词,他听来亦毫无兴致,只得留神观察梅兰堂的布局,忽发现不少蹊跷之处。

首先:堂中十九席并不像平常宴客般左右各九席对称,主人在下座相陪,而是分成五个小圈子,左首当先是四席,正坐着太子一系的四人,下面空着三席;右边则先排出五席,其后是四席空位;而自己与宫涤尘、乱云公子则在下座三席中。

小弦刹那间醒悟:宫涤尘如此布置,正好将京师四大派系分开,可谓用心良苦。不然双方并席而坐,万一发生什么口角争执,甚至动起手来,岂不是大煞风景?

其次:十九席并未设在堂中,而是略往门边移动。每一席正对着的主位并未设席,上空处本是乱云公子那副对联的所在,而此刻那对联却被一张蓝色的幕布遮住。那幕布极厚,难辨其后虚实,不知里面有什么古怪。

事实上梅兰堂中人人目光如炬,皆注意到了这两点。大家都知宫涤尘如此安排必是大有深意,可谁也不愿先问出来。

寒暄了一会,脚步声又响起,一个故作豪迈的大笑声从门外传来:“本王来晚了,当先罚酒三杯,还请太子殿下与诸位恕罪。”众人一齐起身:“见过八千岁。”

泰亲王当先踏入梅兰堂,一把就先握住宫涤尘的手:“本王兰日前听说宫先生押粮出京,匆匆送行未果,生怕就此分别,想不到今日重见,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宫涤尘淡然道:“承蒙千岁错爱,涤尘须臾不敢相忘。”

小弦看那泰亲王一张国字脸颇有威严,远不似自己想象中的白鼻小丑的模样,不免隐有失望不变,眼中却有些无奈。又看到他一双大手拉住宫涤尘不放,宫涤尘神情虽平,心头己有一分不快,只是这等场面下断也轮不到他出面替宫涤尘解窘,正急切间,又见到泰亲王身后正是追捕王梁辰,想起自己那天在京师外的潘镇小酒楼中害他吃下“巴豆茶”,也不知是否腹泻数日,又是好笑又是害怕,奈何堂中无处藏身,只得硬着头皮对追捕王苦苦一笑,心中打鼓。追捕王眼中神色复杂,仅朝小弦略点点头,表面看起来似乎并无丝毫报复之意。

太子淡淡道:“侄儿给叔叔请安了。”他口中恭敬,却无半分请安之意,站于原地,连脚步亦未动一下。泰亲王入梅兰堂后,眼中似乎只见到了宫涤尘,堂堂太子殿下亦是颜面无光。

泰亲王呵呵一笑,总算放开了宫涤尘的手:“倒是有些日子不见侄儿了,难得今日相聚,还要多谢宫先生与郭公子。”

太子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侄儿先祝叔叔身体安康!”

泰亲王哈哈大笑,却并不举杯:“想当年叔叔抱着你在京师四处游玩时,你还非吵着要吃那些不干净的坊间零食,叔叔不答应,你还不依。如今长大了,你我叔侄见面却是这般客气……”

他一副长辈的口气,又故意提及这些陈年旧事,分明是倚老卖老,不将太子瞧在眼里。此言一出,关明月与简公子都面色微变,太子与管平却是不动声色。

乱云公子打了个圆场,上前隔断泰亲王与太子互视的目光,先请泰亲王等人在右边五席中坐下。与泰亲王同来的另四人中除了追捕王梁辰外,关雎掌门洪修罗年约四十,五短身材,天生微微上翘的嘴角令他的面容总是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貌似一个与世无争的好好先生,一点也不像掌管生杀大权的刑部总管,只有双目开阖间不时迸出的精光,才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威压感;牢狱王黑山则是个高鼻深目、面色如墨的胡人,眉目间与黑二有几分相似,眼中红丝密布,也不知是因昨夜没睡好,抑或是长年给犯人用刑、见惯了血腥的缘故,那双筋骨虬结的大手令人感应到一丝凶煞之气;最后那位身着水绿长衫、年过四十眉日却依然有种难言神韵的女子便是琴瑟王水秀,她有一张美丽却不轻浮、温柔而不失英挺的面容,那对灵动的双眼恍如十八九岁的少女,最特别的是她那长长的云袖不但将一双手包裹得严严实实,还在腰间缠起,真不知行动时会否有所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