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伴伴 第三章 风铃的声音(第4/8页)

——夜是黑的,“蓝”有时比“黑”更黑。

这种颜色,这种感觉,很可能使她自己都忍受不了。

所以她点亮了灯。

灯就在韦好客身边,短榻边是一张高几,几上有一盏玻璃水晶灯,所以灯光一亮起,就照上了韦好客那张黯淡的脸。

因梦俯视着他的脸,眼波温柔,声音也温柔。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虚弱,应该多吃点补血的药。”她说,“人参、川七,都很好,每天早上喝一碗猪肝汤也不错。”

她压低声音,像一个关心的情人般悄悄地告诉他:“如果有新鲜的人肝就好了。”

她当然知道,如果韦好客想吃一个人的肝,就是她的肝,可是她的样子看起来却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样。

“下次你再跟别人打赌,千万不要再下这样的赌注了。”因梦说,“一个人最多只有两条腿,无论谁都输不起的。”

她又说:“可是一个人如果输了,就要认输,不管他下多大的赌注,都要赔出去,否则他就不是男子汉了。”因梦告诉韦好客,“所以你输了,我就一定要你赔,因为我一直把你当作男子汉。”

“我明白。”

韦好客脸上居然也露出笑容:“你说的话,我完全都明白。”

“你也没有生我的气?”

“没有。”

“也不伤感情?”

韦好客点头,因梦笑容如花:“如果真的是这样子,我的心就安了。”

最能让花景因梦安心的,当然还是那坛酒,她非常了解那种酒的珍贵,也非常了解那种酒的酒力。

那种酒甚至已经不能算是一种酒,而是一种迷药,无论什么人喝下三两杯之后,都会丧失他的意志力和控制力,就算有天下无敌的酒量,也不例外。

可是那种酒却又偏偏真的是酒,就好像千锤百炼、可以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一样,它的本质依旧是铁。

最妙的是,那种酒的名字就叫作“铁汁”。

“铁汁呢?”

“我已经把它羼入了一小坛当地人用山泉酿成的新酒里,交给了柳伴伴。”因梦说,“我相信她一定会照我说的那样做。”

“你有把握?”

“我有。”

问话的人是慕容,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已不是慕容秋水这样的贵公子应该有的,现在他的笑容看来简直就像是个恶棍。

“你有把握?你相信她一定会听你的话?”慕容用恶棍般的态度问因梦,“你是不是认为她已经被你迷死?”

他心里当然是不会太舒服的,伴伴毕竟曾经是他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被一个女人抢走时,虽然要比被另外一个男人抢走舒服一点,毕竟还是不太舒服的。

因梦明白,却又好像不明白。

“她也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她怎么会被我迷死?”因梦说,“她这么做,只不过因为她怕死了。”

“怕死?”慕容问,“怕什么?”

“怕死了你们这种男人。”因梦说,“不但怕死,而且怕得要命。”

慕容仍然在笑,可是他的笑容已经僵硬得好像是用刀刻在脸上。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丁宁也是我们这一类的男人?”

因梦笑得像婴儿般可爱天真,“好像是的,”她说,“我的意思好像就是这样子的。”

慕容秋水手里虽然有了一只水晶杯,他本来是想喝酒的,可是杯入掌,忽然碎了,粉碎。

在这种情况下,花景因梦的笑容当然更可爱,声音当然更温柔。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不开心,似乎我一定要把一件能够让你开心一点的事情告诉你。”

“什么事情?”

“你的那瓶铁汁已经不在那个酒坛子里了。”因梦说,“我保证现在它已经在丁宁和姜断弦的肚子里!”

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这一瞬间,慕容秋水脸上的笑容忽然又变得像往昔那么温柔、优雅、高贵,然后又以一种毫无瑕疵的贵族声调问因梦:“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是。”

“你能确定?”

“能。”

“你有把握?”

“有。”

慕容公子轻轻地、长长地、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他这个人就完全松懈了,就好像服食了某种特异的丹砂一样,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完全松懈了。就好像一个处男忽然变得不是处男的那一瞬间的情况一样。

然后他就用一种异常满足又异常衰弱的声音问韦好客:“现在的情况,你是不是已经完全明白?”

“是。”

“现在我们是不是已经可以请胜三到这里来了?”

“是的。”

06

胜三也许并不姓胜,排行也不是第三,别人叫他胜三,只不过因为经过他“处理”的人,通常都只有“三”样东西能够“剩”下来。

哪三样东西呢?

经过他“处理”的人,通常的情况是——性命已经丧失,头发已经拔光,眼睛已被挖出,鼻子、舌头、耳朵都已被割下,牙齿、指甲都已被拔掉,皮肤已被剥,四肢已被破,甚至连骨头都已被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