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剑光寒(第5/6页)
辛捷何等功力,耳闻八方,已知焦化要逃,足尖着地,腾掠出那漫天灰沙,瞥目之下,见那天残焦化已逃在五丈以外。
所谓天道不爽,无巧不巧。焦化一时心急忘记刚才中毒的情形,竟不提防地上的断肠毒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残一脚正好踏在毒液上,身子一阵摇摆不定,毒性已然内侵。
辛捷仰天凄呼道:“爸、妈,看——”
说着长剑脱手而飞,把再度中毒的焦化贯心钉在地上。黄丰关中九豪之首——“海天双煞”终于在这穷荒极僻的海岛上,了结他们罪恶的一生!
蓦然,一阵海风吹来,把辛捷的凄呼声音传至遥远的天际,月儿、星星、清风,它们似乎也在为孤子泣血椎心的凄呼而流泪……
良久,辛捷缓步上前,“嚓”的一声拔出了尸体上的长剑。
他对地上的两具尸体瞧都不瞧,却仰首望着黑沉的天际。夜风中,微微星光下,他白皙的脸孔更加白了。
起初,他脑中乱极,像是万头千绪,却又似一片空白。渐渐的,那些零乱的影子都成了完整的形象,一一从他脑海中飘过——
那是多么的深刻,多么的清晰,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云南、昆明、滇池、辛家村……
母亲赤裸地在寒风中受着惨绝人寰的侮辱,那眼中所流露的绝望和羞怒……父亲紧咬着牙,颤抖的手抚在他的头上,牙根鲜血从牙缝中丝丝渗出……然后,死在仇人掌下……
这一幕一幕,有条不紊地闪过辛捷的心,辛捷心中有如怒涛汹涌般起伏不定,但他的脸上却漠然得有如一张白纸。
他脸上两行清泪缓缓地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在胸前,襟上顿时湿了一片。
他像一尊石像一般,保持这样的姿势至少半个时辰之久——然而他的心中,这刻似已足足过了二十年!
辛捷平日除了在吴凌风面前,总是阴沉而内向,感情深藏,这些日子来,他似乎对父母的大仇已是忘怀,直到这时,他手刃了海天双煞,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全都爆发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声音:“爸、妈,孩儿替你们报仇了——”
那眼泪如泉水般涌出,滔滔不绝。
忽然,他低声唱了起来:
南岛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谷,我独不害!
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谷,我独不卒!
他反复地唱着,声调愈来愈高,真如杜鹃泣血,巫峡猿啼。
“啪”一声,惊破沉寂的夜,也惊醒了痴然的辛捷。他低头一看,手中长剑已被他折为两截,左手执着剑身,右手只剩下一个柄儿。
他的双臂缓缓垂了下来,“砰”的一声,剑身和剑柄一齐在地上,他瞧都不瞧,转身就走——
不消两三起落,他的影子已消失在重重的黑暗之中。
岛上,静静地躺着也曾横行一世的“海天双煞”,在这荒岛上,只有海水、浪花和平沙陪着两个罪恶的灵魂,如果还有,那便是曾置他们于死地的断肠毒液——
海岸上,辛捷高扬起帆,一舟轻轻滑出海岸,当天边最后一颗星熄灭时,小舟只在模糊的地平在线现出一点影子。
黎明了,天际现出一丝曙光——
宁波,黎明——
金黄色的朝阳,照在港湾中,微微的波涛抓起一个个金色的尖儿。
晨风吹来一股咸湿而略带腥味的海的气息,出港的船舶上,梢公们吆喝之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宁波自古就是东南沿海的大港,最近由于港口水浅及泉州的兴起,已逐渐显得不及以前繁荣了,当年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在元朝做官,回国后所撰的《东方见闻录》中曾夸宁波日集云帆千余,为世界第一大港,这话虽然有点过分,但宁波确是当时水运的大站。
正当大伙儿出港的时候,一只落了帆的小船悄悄划了进来,那小船好生古怪,靠了岸之后,一个青年儒生走了出来,船上就再没有人了,空荡荡泊在那儿,那青年儒生像是毫不理会那小船,独个儿直走上岸。
港湾后面就是山坡,那青年一袭布衫,连行李包袱都没有一个,却径往山坡上走去。
翻过山坡进得谷中,只见一片林木郁郁,与港口码头上那种热闹之景大不相同。
那青年略微伫了伫脚,仰头看了看天色,朝阳下照着他挺秀的身材宛如玉树临风,白皙的脸上微带着一丝忧色。
天上白云变幻无际,他轻叹一声,自语道:“辛捷啊,天地这么大,你到哪里去寻菁儿呢?”
但是立刻,他脸上变为坚毅之色,他暗道:“菁儿为了我可以三番四次地舍命相助,难道我辛捷这点事就畏难了么?就是走遍三江四海,我好歹也得寻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