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 情(第6/6页)

他手里提着个长长的黄布包袱,里面好像藏着兵刃。

镖局里人的眼睛是干什么的?早已有人迎上来,搭讪着道:“朋友是来干什么的?”

老人沉着脸,道:“这地方我难道来不得?”

镖客也沉下了脸,道:“你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

老人冷笑道:“你说是什么?左右不过是杀人的家伙。”

镖客冷笑,道:“原来朋友是来找麻烦的,那就好办了。”

他马步往前一跨,探手就去抓这老人的衣襟。

谁知他的手刚伸出,这老人已将手里的包袱送过来,嘴里还大叫着道:“难怪别人都说保镖的和强盗是一家,你若要这家伙,我就送你也没关系。”他一面大叫,一面扭头就跑。

这镖客还想追,龙四已皱眉道:“让他走,先看看这包袱里是什么?”

包袱里竟只不过是卷画。画轴上积满灰尘,这镖客用力抖了抖,皱着眉展开画来,还没有仔细看,突然打了个喷嚏,想必是灰尘呛入了鼻子。

龙四接过这幅画,只看了一眼,脸上的颜色就已改变。

画上画的是一个青衣白发的老人,一个人踽踽独行在山道间,手里撑着柄油纸伞。

天上乌云密布,细雨蒙蒙,云层里露出一只龙爪,一截龙尾,似已被砍断,正在往下滴着血,一滴滴落在老人手撑的油纸伞上。细雨中也似有了血丝,已变成粉红色。

这老人神态却很悠闲,正仰首看天,嘴角居然还带着微笑。

仔细一看他的脸,赫然竟是刚才提着包袱进来的老头子。

龙四脸色铁青,凝视着画里的老人。欧阳急眼睛里竟已现出红丝,眉宇间充满了杀气,紧握双拳,冷笑着喃喃道:“很好,果然来了,来得倒早……”他话未说完,刚才那镖客忽然一声惊呼倒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惊怖欲绝,一口气竟似已提不上来。

欧阳急变色道:“你怎么样了?”

这镖客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已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龙四沉着脸,厉声道:“他想必是路上中了暑,抬他下去歇歇,就会好的。”欧阳急还想说什么,却被龙四以眼色止住。

小雷还在一大碗、一大碗地喝着酒,对别的事仿佛完全漠不关心。

龙四忽又笑了笑,道:“雷公子真是江海之量,无人能及,只可惜在下等已无法奉陪了。”他虽然还在笑着,但称呼却已改变,神色也冷淡下来。

小雷也不答话,举起酒坛,一口气喝了下去,“砰”地,将酒坛摔得粉碎,拍了拍手站起来,道:“好,走吧。”

龙四道:“雷公子请便。”

小雷道:“请便是什么意思?”

龙四勉强笑道:“雷公子与在下等本不是走一条路的,此刻既已尽欢,正好分手。”

小雷盯着他,良久良久,忽然仰面而笑,道:“好,好朋友,龙刚龙四爷果然是个好朋友。”

龙四却沉下了脸,道:“我们不是朋友。”

小雷道:“是。”

龙四道:“不是!”

小雷道:“我们是朋友也好,不是也好,反正我跟你走的是一条路。”

龙四道:“不是。”

小雷道:“是!”

龙四盯着他,良久良久,忽然仰面长叹,道:“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我走?”

小雷道:“因为我这人本就是天生的骡子脾气。”他拍了拍欧阳急道:“你说是不是?”

欧阳急道:“不是。”

小雷道:“是。”

龙四道:“做骡子并没有什么好处。”

小雷道:“至少有一点好处。”

龙四道:“哦?”

小雷道:“骡子至少不会出卖朋友,朋友有了危难时,他也不会走,你就算用鞭子去抽他,他说不走,就是不走。”

龙四看着他,眼睛里似已充满了热泪,忽然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

这种伟大的友情,又有谁能说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