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第4/11页)
所以巨网刚掀起一尺多高时,他的身子已经蹿了出去。
他整个人就像是贴着地面一样,平平地蹿出去的,就像是一支被强弓射出的箭。
这种身法并不好看,也并非时常都能用得着,可是练起来,却比练任何一种轻功都辛苦,所以武林中练过这种轻功的人并不多。
程小青显然也没有想到他会使出这种身法,拔刀时已迟了一刹那。
一弹指间即为六十刹那,可是在某些情况下,这一刹那就是生死之分了。
电光石火一闪,生死已经异途。
人类的生命,多么脆弱。
就在这一刹那间,眼看着白荻已自程小青身子的右边冲了出去。
当然是身子右边,程小青用的是左手,刀也在左手边,他身子右边的某一个角度正是他全身唯一的死角。
白荻的身法一展,不但可以乘机冲出,还可以从他的死角发动突击。
这一击,很可能就是致命的一击。高手决战,每一次出手都可能是致命的一击。
但是这一击并没有发出,白荻也没有冲出去。因为就在这一刹那间,忽然有极尖锐,却极轻细的暗器破空声。
白荻只觉得左腿的关节处仿佛被虫蚁叮了一下,仿佛有一刹那失去了知觉。
他身子的平衡力立刻被毁,虽然只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却已足够。
足够让程小青拔刀、出手;足够毁灭一个人的魂魄,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火狱。
刀光一闪,带着种奇妙而诡异的弧度划出,就像是倒映在水中的一弯新月,在水波被微风吹皱时那种变形的月影般的弧度。
没有人能形容这种月影的诡秘变化,因为每一次微风吹动水波时,水中月影都会有一种完全不同的变化。
每一种变化都不是任何人事先可以预料得到的。
白荻没有避开这一刀。
刀光一闪,一串血珠就像是一条珠链般斜斜地抛了出去。
白荻用尽全身力气,想改变自己身法行动的规律。
他知道魔刀的可怕。
只要一刀得手,第二刀就会立刻跟着划出,依照对方行动时某种不变的准则划出,就像是鬼魂已附上了你的身一样,永远紧跟着你;第二刀之后,立刻就有第三刀、第四刀……白荻明知它的可怕,可是悲惨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了。
天魔已经紧紧贴住了他的魂魄。
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血珠一串串抛起。鲜红的血珠,暗淡的黄昏。
但是白荻还没有死,刑部也不要他死,还有口供没有问出来。一条有关上百万两金银的口供,有时候远比几十条人命还要重要得多。
白荻的身子已经站不起来,神智却仍清醒,脸上因痛苦而扭曲的肌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充满了怨毒的笑纹。
他仿佛是在带笑看着卜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卜大老板,多谢你来看我,让我总算也看清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一生再也不会忘记。”
卜鹰居然还笑了笑:“只可惜你这一生剩下的日子已太少。”
神仙公主
人退去,羊皮袋中的酒已空;卜鹰脸上的笑容却还在脸上,就像是已凝结成形。
就像是有人用一把刀,将那一条条扭曲的笑纹雕刻到他脸上去了。
黑暗的枯林外,却亮起了一串灯光,一连串巧手缀成的珠灯,一盏盏飘飞过来,在这凄冷荒寒的深山中,看起来明明应该像鬼火,却又不像。
天上地下,都不会有如此辉煌美丽的鬼火。
四个黑脸白牙的昆仑奴,抬着张两丈长、一丈五尺宽的平榻,自飞舞的珠灯中,大踏步而来。
一个神仙般的绝色丽人斜坐在平榻上,一头漆黑的长发轻柔如雾水,一双明亮的眼睛灿烂如晚星,身上穿着件非丝非麻、五色缤纷的彩衣,却将左边一半香肩露出,露出了一片雪白的皮肤,滑如凝脂。
她的手里也在发着光,一只用波斯水晶雕成的夜光杯里,盛满了蜜汁般的美酒。
她的笑容却比蜜更甜。
看见了这么样一个人,卜鹰却在叹气。
“是你。”他苦笑着叹气,“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一位公主该来的地方。”
“你能来,我就能来。”神仙般的公主发起了娇嗔,“我要来就来,谁也管不着。”
她生气的时候,笑得居然还是那么甜。
卜鹰却好像看不见。
“对,你可以来,幸好我也可以走。”卜鹰说,“我要走就走,别人也管不着。”
他已经振衣而起,好像真的要走了,神仙般的公主却像活见鬼一样大叫了起来:“不行,你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