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天晓得(第3/4页)
一个丫环送茶进来,在齐寡妇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齐寡妇吩咐道:“你去告诉飞虹,暂缓传令,还得带点东西去。”丫环退出,飞虹走进屋来,在齐寡妇耳边说了几句,忽然转身向杨展笑道:“杨相公!听我娘说,相公便在这几天内,要动身回川,我和紫电急得不得了,昨夜相公允许我们的话,不要忘记呀!那手‘脱影换影’的功夫,今天得传授我们呀!”杨展笑说:“好……好!你们武功己到火候,人又聪明,武功这样东西,只要功夫到,诀巧一点就透,回头有工夫时,就传给你们,决不失信。”飞虹大喜,再三称谢而去。齐寡妇笑道:“相公归心如箭,她们还这样罗嗦,相公还有耐心教她们。不过,相公可以安心,昨夜她们听到那位丐侠所说,还有在虎牢关三位贵友,束手坐困,没法动身,相公定然犯愁,这档事,我也替你安排好了。现在要从荆襄这条路上进川,阻碍重重,那条路上,又是张献忠出没之处,不用说三位贵友没法走,便是相公仗着本领,情愿冒险,我也不放你投这条路上去,也不犯着冒这种险。不走这条路。便得走潼关进陕,由汉中奔剑阁,可是这几天潼关内外,变成战场,如何过得去。这条路也走不得,只有辛苦一点,从小道避开战场绕过潼关去,沿着黄河北岸,由垣曲进山西,越中条山,从龙门渡河入陕,奔肤施,再达汉中。这条道虽然路上辛苦一点,此返回去,从娘子关进山西,毕竟近得多。”杨展笑道:“现在我是忙不择路,有路就走,夫人替我想的路程,决不会错,不过还有黄河南岸三位敝友,还得求夫人派人接他们渡回北岸来呢。”齐寡妇说道:“你莫急!听我说呀!我不是说替你安排好了么,虎牢关的三位,既难南行,势须返回北岸同走,我已预备派人去接,但须带着相公亲笔字条,免得他们疑虑不前,事不宜迟,请你就在这儿一挥吧。”杨展说:“这太好了,不过那位丐侠铁脚板,决计走原路回川,而且急于先走,就请夫人顺便把他带过河去,由他嘴上,通知虎牢三位,连字条都可不用了。”齐寡妇惊诧道:“这人真特别,但是他能够过来,也许便能走回去。”杨展把铁脚板的情形和本领,略微一提。齐寡妇不住点头,向他说:“相公有这样人物辅佐,何愁事业不成,现在你快去叫醒他,我马上发令。
请他一同过河好了。”杨展匆匆回到自己住室,不料铁脚板在这一忽工功夫,已经一觉睡醒,正和仇儿谈得很起劲。一见杨展回房,指着他笑道:“我知道你又和……”杨展知道他没好话,忙拦着他说:“白天耳目众多,体得乱说!你不是急于回去么,我此刻替你和刘兄们办渡河事去了,齐夫人此刻已传令派船送你渡河,顺便把刘兄们把回北岸,和我同伴从小道绕潼关走,潼关破在旦夕,马上得走。我也下必写信了,请你嘴上通知他们。”铁脚板一跃而起,说:“礼不可废,你领我见见这位瓢把子去。”杨展和他出房,他忽翻身,在房门口探进头去,向仇儿一扮鬼睑,笑道:“小臭要饭,我走后,你盯着他一点,你主母会重重犒赏你的,说不定会犒赏你一个花不溜丢的小媳妇,你自己掂着办吧!”说罢!才哈哈一笑,跟着杨展,去见齐寡妇去了。
齐寡妇真有手腕,并不以貌取人,厌恶丐侠一身腌臜, 在书斋内殷勤礼待,一席话,说得铁脚板肃然起敬,嘴上的小寡妇,固然收起,而且也满嘴的夫人夫人了。飞虹进来,报说派去头目,已在外面恭候贵客动身。
铁脚板才起立告辞。齐寡妇和杨展直送到大厅近处,由外面派好的两个头目,陪着铁脚板,一同骑马赶奔黄河渡口。
两人送走了铁脚板,并肩进内,经过悬崖上那条长廊, 齐寡妇立停身,扶着栏杆,指点崖外景物,和杨展絮语。 忽地向他笑道:“今天我塔儿冈,变成空城计了。”杨展 不解,她说:“金眼雕飞槊张等,都被我分头派出去了。 连我义父也亲自出了马,我身边只有飞虹紫电两人,岂不变成一座空城!他们这次分头出发,至少三四天,才能回来,恰好他们回来时,你也动身了,天赐给我,叫你在这儿陪我几天,这几天,是我……”她说到这儿,没说下去,却叹了口气,两眼不断向他盯着,杨展心里也跳了起来,忙问:“怎的连涵虚道长都远出了么?”她缓缓说道:“这几天也是我塔儿冈,一鸣惊人,替我先父扬眉吐气的日子。也许你在四川途中,便能听到我们塔儿冈办的什么事,我毛红萼自问不是普通女子,而且有胆能够办普通男子所不敢办的事。但是有一样东西,普通女子或者得来不难,我却偏偏缺少这东西。”杨展听得一愣,贸然说道:“既然普通女子都能得到,在你手上,更不为难了!”她冷笑道:“这件东西确是俯拾即是,原不为难,不过因为我不是普通女子,我所要的也不是普通东西,这就难了——喂!你知道我要的什么呀?”杨展有点觉察了,哪敢答话。自己心里勃腾勃腾在那儿跳,好像听到跳的声音似的。心里一面跳,一面又琢磨着,这儿派人去接刘道贞三人,来回往返,途中毫无耽搁。最快也得两天。在这两天内,叫我……怎么办?……怎么办?……她不是说过当作梦境么?对!这两天当作做梦吧!齐寡妇瞧他半晌没开声,怔怔地在那儿出神,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说:“我知道你明白我的话,但是你想的,未必想得到我说的用意——你不必为难,对你说,毛红萼不是普通女子,一般普通女子想得的,是有形的东西,我想得到的,是无形的东西。说也可怜,我想得到的这件无形的东西,并不是整个的,但是我能得到一小半,便心满意足了——喂!我这样一说,你便明白,和你想的有点不同吧?”说罢,头也不回地一个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