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骆马湖滨(第2/11页)

秃顶红脸老者脸色一变道:“该在二十丈以上。”

“还有!”穿轻裘的姑娘道:“看破洞的形状,分明他是沾酒弹指,可是破洞四周毫无湿意,而且外面的风也不算小,他的真气、手法,堪称高绝……”

秃顶红脸老者脸色大变,道:“十妹,那难道就罢了不成?”

穿轻裘的姑娘道:“三哥,咱们何曾怕过事,但至少该先弄清楚他是世上的那一个,然后再谋取对策,三哥以为如何?”

秃顶红脸老者轻叹一声道:“十妹不但心细如发,而且遇事冷静,不但使我自叹不如,就连咱们几兄弟都算上,只怕也……”

穿轻裘的姑娘皱眉笑道:“三哥是怎么了,女儿家要不比男人家心细,那岂不……”

既重又厚的垂帘一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这个人,穿一身脏兮兮的儒服,文士装束,外罩一件破皮袄,年轻在卅上下,黄黄的一张脸,猥琐得很。

赫然竟是那位落拓寒儒黄先生。

他混身打哆嗦,一进门便喊道:“伙计,快给我打上一壶花雕,取取暖好赶路。”

嘴里说着,目光直扫在座之酒客,他看见那秃顶红脸老者与穿轻裘的姑娘时,便是微微一怔,不巧这时候那两位也看着他,他连忙把目光避了开去。

当他看见那穿青衣的年轻人时,又是一怔,虽然那穿青衣的年轻人没看他,可是他也很快地移开了目光,转身去烤火了。

这时候穿轻裘的姑娘已向着秃顶老者低低地说道:“三哥,你看这个人……”

秃顶红脸老者淡然一笑道:“大哥的同行,可是他比大哥的运气差些,怀才不遇,考场失意,一介落魄寒儒而已。”

穿轻裘的姑娘道:“三哥没看见他刚才那异样神情?”

秃顶红脸老者道:“什么时候?”

穿轻裘的姑娘道:“就在他看见咱们的时候。”

秃顶红脸老者摇头说道:“我没留意,怕是十妹看错了?”

穿轻裘的姑娘微摇螓首,道:“不!我看得清清楚楚。”

秃顶红脸老者道:“那也许他见咱们开着窗户而坐,感到诧异……”

这时候,伙计捧着酒菜走过去问黄先生道:“这位客人坐那儿?”

黄先生转身站起,抬手一指道:“就是那张桌子吧。”

他手指处,是一个避风的角落,那儿也有一张桌子。

伙计忙把酒菜端了过去,然后又去烤他的火了。

也许是烤过火了,黄先生已经不像刚才进门时那般混身打哆嗦,那么冷了,他踱着四方步走了过去。坐定,自斟一杯,一仰而干。

穿轻裘的姑娘眉锋微微一皱,道:“好喝像,原来还是个酒徒……”

秃顶红脸老者双目一睁,笑道:“十妹,酒徒有什么不好,古来文人那一个不跟酒结缘的?没想到他也是我的同行,我倒要……”

只听黄先生摇头幌脑,轻声哼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与尔同销万古愁……”

秃顶红脸老者意兴飞扬,击掌轻喝:“好,好,知音难遇,知音难求,说不得我要……”

穿青色的年轻人嘴角泛起一抹冰冷、鄙夷不屑笑意。

适时,黄先生摇头一笑接着说道:“喝酒有什么不好?真是,在这浊世,醒时不若醉时好,且听那句与尔同销万古愁?只有一杯在手,便有万种忧愁也要化为乌有,尤其三分醉意之后,飘飘然,浑陶陶,有登仙之概,忘物忘我,这又岂是局外人所能领略得到的?酩酊时,或纵声长笑,或放声悲哭,真情流露,我辈本色,其洒脱,其豪放,又非一般人所能及……”

秃顶红脸老者忘形大呼:“高绝,好绝,年轻人……”

穿轻裘的姑娘一把扯住了他,他住了口,可是来不及了,黄先生一偏头,向着这边问道:“老人家莫非呼唤区区在下?”

秃顶红脸老者只得点头说道:“正是……”

黄先生跟着又是一句,“老人家有何见教?”

秃顶红脸老者赧然一笑,忙道:“不敢,我静聆高妙之论后不觉忘形……”

黄先生倏然而笑,道:“闻此论而忘形者,必吾之同好也,老人家,然否?”

秃顶红脸老者将头连点,道:“然,然,然,我生平无他好,唯爱杯中物……”

黄先生轻击一掌道:“果然同好当面,风雪逆旅,湖边小肆,得遇一同好,区区在下不枉此行,酒怀堪慰,我请教……”

秃顶红脸老者忙道:“阁下如不嫌弃,敢请移玉共谋一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