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18/20页)

毕石忍不住了:“小金,……”

金少爷看也没看他:“别这么愁眉苦脸受罪也似的,我带你来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挨枪毙的。”

毕石窘迫地干咳两声:“我知道,可是我不习惯……”

“不习惯!”金少爷笑道:“什么事儿都有头一回,只要有过这头一回,下回我不让你来你都会来。”

毕石掏出手帕擦了擦汗,道:“小金,金姑娘怎么还没回来?”

“别急,人家不能老呆在班子里呀,应该快回来了。”

“小金,那位金姑娘真的很美?”

“哈,简直是美家娘哭美,美死了,人家金姑娘这美,可不是一般俗脂庸粉的那种美,人家美得高贵,美得雍容,美得清奇,完全是大家闺秀风范,更难得的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保你一见准惊为天人。”

“这么说这位金姑娘简直是今之薛校书、关盼盼了。”

“真要比嘛,嗯,较诸古之薛涛、关盼盼,应该是难分轩轾,难分轩轾。”

“噢!”

只听虎子道:“少爷,我到外头去了。”

金少爷摆手道:“好,好,好,去吧,去吧,永远学不出出息来。”

虎子抓抓头出去了。

毕石神往地道:“真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可是不虚此行啊!”

金少爷道:“何止是不虚此行,简直就不虚此生。”

金少爷坐了下来,掏出了烟卷儿。

毕石站了起来,来回踱上了步。

□□□

“四喜班”大厅里,马六姐正对大茶壶跟七八个壮汉训话,马六姐挑着眉,瞪着眼,杀气腾腾:“我告诉你们,这回可绝不能再失手了,要是再让那小子逃出手去,你们不要回来见我。”

“大姐,”大茶壶犹豫着道:“咱们非要这个小子不可么?”

“怎么,含糊他了,好出息——”

“不是的,大姐,是……”

“是什么,你也不想想,咱们是干什么的,撇开这么多的人要吃饭不说,对付日本人凭这双手就行了么?耍枪,耍子弹,枪跟子弹哪儿来,能从天上掉下来?得花钱去买,光凭这‘四喜班’的收入,只够吃饭的,拿什么买枪械子弹,这小子家开的是钱庄,准跟贪官污吏来往,不抓他抓谁?”

“大姐,这道理我们不是不懂,可是那小子跟那愣小子,手底下都够——”

“都够又怎么样,他是铁打的金刚,还是铜浇的罗汉,叶子应付不了动喷子,我不信收拾不下他来。”

“动喷子?”

“对,动喷子!"

“那就好办了。”

“还有什么难的么?"

“没有了,大姐。”

“那就去打点吧,那小子待不了多久的。”

“是。”

七八个壮汉迅捷地出了大厅,穿过院子不见了。

马六姐坐下来,取出了烟卷儿……

□□□

八点五十分。

在这个十字路口。

这个十字路口,靠左边有盏路灯。

就在这盏路灯下,靠着墙,抱着胳膊,站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穿一套黑西装。

在这个穿西装的汉子脚下,放着一只黑色的皮公事包。

在这个穿西装的汉子的对面两三丈外,也就是十字路口的右边,是一片黑暗地带,有几处黑黑的胡同口。

这边路灯很亮,也就显得那边更暗。

那几处黑黑的胡同里,藏着七八个利落打扮的汉子,跟穿西装的汉子一样,清一色的日本特务,土肥原的手下,关东军特务机关的干员。

日本租界里,白天行人就不太多,入夜以后行人更少,每条街都显得很冷清。

看看腕表,八点五十五分了,这条街从远到近,还没看见一个人。

穿西装的汉子急。

藏在黑胡同里的几个也急。

只剩下五分钟了。

对方那个中国人,绝不是省油的灯,他绝不会大摇大摆跑到日租界里,尤其是关东军特务机关的大本营门前来以货易钱!他一定会用很巧妙的方法。

什么方法?

现在谁也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不是猛龙不过江,既然敢挑上这个地方,那就准是艺高人胆大,准是有把握。

突然,穿西装的汉子有了发现,他忙示意对街。

远远地,走来了两个人,看不清楚是什么样的人。

稍微近一点了,看出来了,是一男一女,两个穿和服的日本人,同时也听见那一男一女的话声争吵声。

这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小了,男的五十几上下,女的也四十多了,男的瘦小猴干,女的胖胖的,个子也比男的高了半截,两个人走在一起极不相称,甚至显得很滑稽。

当然,他们两个的争吵完全是日语,翻译成中国话是这样的:

“淑子,不要吵了好不好,怪难为情的。”

“你还怕难为情,怕难为情你也不会干这种事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都能当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