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8/16页)
李莲英一怔,忙抬眼。
溥仪道:“谁说不走?”
文绣道:“我说不走。”
“你这是开什么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没那么好的心情。”
溥仪霍地站起:“文绣,你……”
“用不着跟我这么横鼻子竖眼的,”文绣冷笑道:“你自己也不琢磨琢磨,祁继忠刚才是怎么说的。”
溥仪转望祁继忠。
祁继忠忙哈腰低头。
溥仪突又摆了手:“几声枪响,没什么大不了的。”
“枪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听见过枪响,可是,你要明白,那几枪是打那个女人的,狐媚子她命大,没打着,她刚从这儿出去就差点挨枪子儿,你还能走么,你怎么不想想,她连她自己都保不住,能保你么?”
“这……”
“这什么,‘一枝香’的教训不够,难道今儿晚上的教训还不够,她是个祸害,她不祥,谁沾上她谁倒霉,你知道不知道,难道非等枪子儿打在你身上,你才明白?”
溥仪没说话。
李莲英忙道:“皇上,约好了的,人家都安排好了……”
“大胆,什么约好了的,跟洋人订的条约说撕都能撕,跟她说了那么句话,有什么不能改的,李莲英,你究意安的是什么心,难道人家安排了龙潭虎穴,刀山油锅,你也非让皇上去不可么?”
“绣主儿,奴才怎么敢,奴才怎么敢!”
“敢不敢你自己明白,那个女人说的话是话,我说的话更是话,就这么决定了,我们不走,东北我们不去了,你去知会她一声去。”
“哎哟,绣主儿,奴才连十四格格住哪儿都不知道,怎么禀报她呀。”
“你听听,”文绣又拿住了理,立即转望溥仪:“这可是李莲英亲口说的,她连住哪儿都不让他知道,她这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哪。”
溥仪抬眼望向李莲英:“你真不知道她住哪儿?”
“皇上,奴才有多大的胆,敢欺蒙绣主儿啊,奴才是真不知道。”
“那……有什么事儿,你是怎么跟她联络的?”
“奴才没法儿跟十四格格联络,十四格格要是有什么事儿,自会派人来跟奴才联络。”
“你听听,”文绣又说了话,“对咱们干吗这么神秘呀,十成她是包藏着什么心,她在日本待得好好儿的,跑回来促请你复辟,她图的又是什么,别傻了,我的皇上,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人数钱呢!”
溥仪欲言又止,一跺脚站起来走了。
祁继忠忙跟了过去。
李莲英抬手欲叫,却没叫出声。
只听文绣道:“既然你没法儿去知会她,那就算了,等她明儿个来了再说,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喳,奴才告退。”
李莲英爬在地上给郭婉容、文绣分别磕了个头,站起来退了出去。
文绣马上埋怨上了郭婉容:“姐姐,你怎么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坐在那儿连吭也不吭一声。”
郭婉容苦着脸道:“妹妹,你知道我这个人,我一肚子的话,可就是说不出来。”
“唉,你太老实了,要不然他怎么敢这么欺负咱们,姐姐,年头儿不同了,有的话要说,不能受气包似的老憋在肚子里,一声不吭。”
“妹妹,你不知道,我怕闹起来不好。”
“我也知道闹起来不好,可是他不把咱们放眼里,并不是咱们无理取闹啊,别怕,姐姐,咱们占着个理字,到哪儿都说得通。”
“唉,全仗妹妹了。”
“自己姐妹还客气,谁叫咱们俩是荣辱与共啊,走,姐姐,回房歇息去吧,今儿晚上他要是上你那儿去,你再说说他。”
文绣拉着郭婉容站了起来。
郭婉容嗫嚅道:“我……还是留着让妹妹说他吧。”
“哎呀,姐姐,你真是,你怎么这么没用。”
郭婉容苦笑未语。
文绣无可奈何地道:“好吧,我说就我说吧,干脆,今儿晚上让他上我那儿去。”
“好。”
“他要是不听我的,看我怎么整他,哼,走,姐姐。”
文绣拉着郭婉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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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百万还躺在床上,人虽然还躺在床上,可是气色已经好多了。
他这种病本来就是气出来的心病,心里只稍微能想开点儿,病自然也就轻了不少。
翠姑依旧坐在床前陪着谈笑,爷儿俩有说有笑的,挺开心。
挂钟敲过了十点,冬天的夜,这时候已经相当静了。
金百万了无倦意。
翠姑也仍是笑语如珠。
只听金百万笑着说:“真急死人了,又多躺了一天,多躺一天不要紧,害得我这烙饼也得往后挪上一天。”
“那就要怪您自个儿了,谁让您赖着不肯下床。”
“哼,哼,别馋我,等明儿个你再看,这顿烙饼,明儿个我是非吃进嘴不可,最好你今儿晚上就把面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