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段秉(上)(第5/8页)

他一路上小心翼翼,确定甩脱了盯梢的人,才不疾不徐向大理城南去,逍遥走了小半个时辰,拐入一条清静小巷,认准了门前灯笼的字号,轻轻扣动门环。

一个青衣小厮大大方方开了门,上下打量如意,回头笑道:“贵客到了。”

“别,”如意笑着走入,“贵客是里面的那位,我一个贱役,这么说折煞了人。”

“公公又取笑人。”

那小厮恭恭敬敬领着如意向内宅去,远远便见苗贺龄从屋内迎出来。

“让苗大人久候,奴婢道个罪。”

“哪里话!”苗贺龄道,“公公身处虎穴,诸多不便,能脱身前来已属不易。”

苗贺龄早已布下酒席,拉着如意的手请他共酌。两人饮尽一杯,便说到苗贺龄此次的差事。

“割还川遒三州?”如意听完也不禁动容了。

苗贺龄不由自主轻叹一声,“皇上的谕旨,命如意务必敦促大理兵出龙门,牵制西王白东楼兵力。”

如意捞起衣摆跪地接旨,叩头起来,将皇帝密旨摊开,仔仔细细鉴别笔迹印信,最后透了口气,笑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奴婢谨遵皇上旨意,尽力办妥。京中知道此事的,有哪几位大人?”

苗贺龄摇了摇头,“极少。皇上说明白了是宣外不谕内,此事一旦在京中传播开,不知要掀起多大波澜。”

如意道:“最要紧的是,那位主子是不是知道。”

苗贺龄道:“皇上却未明示。”

“苗大人,”如意苦笑道,“大理兵马一旦进入西王藩地,两国兵戎相见之际,大理人必出示皇上亲笔国书,这个消息传到京里,太后和成亲王即刻会遣人撤查此事,届时苗大人如何做答?”

苗贺龄道:“如实上禀。”

如意摇头笑道:“以奴婢看来,苗大人还是禀说只奉旨下国书,国书之内什么要务一概不知,如此方好。”

“不可。”苗贺龄蹙眉道,“为臣者岂可欺瞒国母太后?”

“苗大人万不可先给自己扣上这么顶‘欺君’的帽子。”如意道,“无论太后主子和皇上是不是心领神会,只要苗大人推说不知道,朝廷必会向大理索要国书对质,而大理……”

“这是大理出兵的由头,太子段秉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国书轻授于人。”

“正是。”如意道,“两国僵持在此,大理不能进,西王不能战,想必才是皇上要的结果。”

苗贺龄笑道:“公公一席话,我茅塞顿开。”

如意道:“如此苗大人肩上担子轻些,在朝中行事也更方便些。”

苗贺龄知他所指,后背上寒气冒上来,轻轻哆嗦了一记。

如意接着道:“当今的万岁爷惜土如金,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会将先帝打下来的疆土拱手让人。苗大人是当朝重臣,知道的道理远比奴婢多,也比奴婢更懂得体恤皇上。有些事,只得苗大人在中原多担待些。今后有什么变故,奴婢还要仰仗苗大人多多美言。”

苗贺龄怔了怔,“公公客气了,彼此彼此。”

如意缓缓收起了皇帝的密旨,凑着白烛点着。

“请苗大人回禀万岁爷知道,奴婢谨遵旨意,为防泄密,已将皇上密旨焚毁,皇上万请恕罪。”

苗贺龄抬起头来,可以看到如意微微下垂的嘴角。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为了洗脱皇帝猜忌,急着将唯一傍身的证据烧得一干二净,苗贺龄又开始思量自己当如何自处。

割地借兵,无论皇帝今后如何掩饰,东窗事发是早晚的,参与此事的人固然惶惶不可终日,那么想出这条计策的人又会是何等下场——苗贺龄和如意都突然陷入沉默,望着那明黄的细小卷轴在如意手中燃到尽头。

“酒。”如意掸拭灰烬,向外招呼,又对苗贺龄笑道,“苗大人,奴婢今日出府时,大理太子故意没有备下车轿,悄悄地遣了几个人尾随,这等欲盖弥彰的手段,反倒让奴婢脱身得更快些。现在看来,段秉想寻到苗大人的住处,无非是便于他掌控布局。奴婢虽能确定没有人跟上来,但苗大人不时换个地方居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好。”苗贺龄道,“今夜我便吩咐人收拾东西启程。”

如意又道:“路上为了甩脱盯梢的人,奴婢无意间闯入一处宅子,离着段秉府不远。虽似富贵人家,却又不象有许多人居住,内墙里石砖缝里生着不少杂草,看来主人疏于管束。奴婢来大理多月,却未听说段秉这条街上还住着别的什么人。”

苗贺龄道:“那宅子说不定仍是段秉的,太子不住那边,下人偷懒还是可能的。”

“哦……”如意点了点头,“苗大人吩咐这里的坐探一声,还是查明那宅中是谁居住为好。”

“有什么不妥?”

“大大的不妥,要说奴婢见过的人也不少,那宅子中的园丁倒是傲慢得出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