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第6/9页)

“原来阎罗和明月楼主之间还有这么一桩公案。”觉明方丈与冲平道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藏不住的震惊。

“赵中流,燕夏如。”燕赵有些迟疑地吐出这两个名字,“如果他们是我的父母,为什么要抛弃我?”

“还不是赵中流自命风流?在已经有了燕夏如的情况下,仍去撩拨素明月,甚至哄得她生下了女儿,最后又想始乱终弃。”莫天机冷笑着道,“却不想想素明月是何等人物,便由得他玩弄?”

“素明月当着赵中流的面杀了燕夏如,他当时的表情——啧啧啧——让人永生难忘。”莫天机啧叹着摇头,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幸灾乐祸还是感同身受,“赵中流先把你送走,然后自己假意讨好素明月,趁她不备,偷走了她的女儿,远走天涯,隐姓埋名。”

冲平道人回过神来:“如此说来,当年素明月大闹江湖,掀起腥风血雨,根源竟是在此?”

“赵中流虽然一生风流,但燕夏如的确是他唯一爱过的女子。燕夏如死后,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复仇,千百倍地折磨素明月。”

莫天机略带惋惜地叹道:“不得不说,他真是一个天才的布局者。他疯狂地发展势力,组建奈何,暗中勾连各地豪雄。布局十多年,只是为了让素明月被她自己的女儿杀死,让她品尝到最大的痛苦。可以说南宫和组建诛月盟之所以一呼百应,很大程度上都是由于他当年布的局。我只不过是在他的局上面轻轻推了一把。”

燕赵沉默了,在素明月的疯狂追杀下,赵中流抛弃他反而是一种保护。而且谁能想得到,赵中流就把他放在同一座城市的乞丐堆里呢?

燕赵又想到,这样一个以生死落子、冷酷如狼的男人,为什么那天会到城西的贫民堆里去,或许,他只是想见自己的儿子一面吧?

但赵中流见过他的面,连一只馒头也不肯给他。

这到底是极致的残忍还是极致的温柔?

明雪眸中一片茫然,茫然而没有目标,在无边无涯的痛苦中流连。

她又想起那一夜,赵中流在屋外被生生剐死,到死都不肯暴露一句。他的意外之死,反而成了这个局里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毕竟如果是戏,就肯定会有破绽。以明雪的敏锐,未必不能察觉到问题。而只要她心中有一丝疑虑,凭借她后来与素明月的亲密关系,不难寻找出当年的真相。

这个男人,忍着凌迟之痛,也要强行让布局继续下去,到底是有多恨素明月,是有多恨她啊?可笑的是,在这场这么多年来的梦魇里,明雪一直以为自己感受到的是赵中流对她的保护和爱。但那一场凌迟分明是一剑剑剐在她的心尖上!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她的出生,不是自己的选择,为什么由她来背负这一切?

她的生母,因为被始乱终弃,从此只喜欢女人,却阴差阳错,和她苟合。而她,忍辱负重,杀死的却是自己的生母!

最后的最后,才告诉她,这场杀戮只是她生父的一场布局。

她摇头,拼命摇头,她不肯相信。但她的理智告诉她,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左大人这些年针对莫天机,是为了寻找什么?

赵中流为什么隐藏阎罗身份,又为什么留下阎罗玉牌?

素明月为什么对着愁肠咬牙切齿又黯然神伤?

太多问题和疑惑,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可是这答案,明雪宁可永远不知道。她觉得心很痛,痛过剑刺,痛过刀割,痛得整个心似乎揪成了一团,却又不肯麻木。

看着明雪的样子,燕赵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

明雪却不断地后退,不断地摇头,眼睛不断地流泪。

自从江家灭门的那一夜起,她就不曾流泪。

无论受了多重的伤,无论受到怎样的屈辱,她都不曾流过一滴泪。

但此时此刻,眼泪像开了闸的水,似乎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这么多年的辛酸全部洗净。

她怎么能接过这只手?

她怎么能握住这只手?

她不仅仅亲手杀了自己的生母啊!为了保全性命复仇,那一夜她还亲手捂死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结果这场纠缠了她这么多年的所谓的复仇不过是她生父向生母做出的恶毒报复。她不过是赵中流的一枚棋子,却没有一刻不在想着为赵中流报仇。

她还爱上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而且这个兄长的生母是死在她生母的手上。

“啊!”

“啊!”

“啊!”

明雪忽然抱住头,嘶吼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声音干哑而痛苦,像是在石头缝隙中砥砺出来的伤悲。

她痛苦、可怜又伤悲地嘶吼,声音里似乎渗出泪来,渗出血来。

许都默默上前,拍了拍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