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二十三章 何去何从(第4/4页)
“好了,你不肯选,那朕帮你选。”萧歆微微拧着眉头,神色严厉,“你母罪无可赦,只能薄葬远郊,不得立碑,不得祭享。莱阳府爵降为末品侯,给你三个月时间,容你在府戴孝,三月之后,不可再逾制。听清楚了吗?”
开始的数番问答还算御前奏对,但最后这几句话出口,便已经是天子御旨,绝不容再行多言。萧元启咬牙将眼中的泪水忍了回去,跪直了身体,青肿的前额再次触地,“罪臣……叩谢陛下隆恩。”
这次召见之后,对于莱阳侯的处置便算是有了最终定论。巡防营撤了封禁,改内廷司派员进府,收缴更换降爵器物,封锁太夫人旧院,足足忙乱了数日方才安静下来。莱阳府的大门随后紧紧关闭,门楣上连半缕白麻也不敢悬挂,只在后院设了一个小小的灵堂。
梁帝所允准的在府戴孝,并非全套斩衰之仪,不过是素服一件,麻额一根,至晚可焚纸钱三挂,供素烛一对。饶是如此,萧元启每日跪哀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两个时辰。
莱阳府里原太夫人的陪嫁人等早已尽数逐出,内廷司又将依例分派到府的侍从减员并重新换了一批,眼下除了先太后赐给的数名管事以外,就只有阿泰等十来个后头买的家仆算是熟面孔,人数自然也随之精减了近半,整个府邸白昼里尚且空空荡荡,入夜之后,灵堂内更是只有萧元启一个人,孤孤单单跪在白烛之前。
墨淄侯立在灵堂外的墙檐上,看着下方两盏现糊的素白灯笼,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对于萧元启是生是死,际遇如何,他其实并不怎么关心,之所以会冒险在金陵潜伏这么久,更多的是被濮阳缨的话所打动。
“想要扰乱大梁盛世之朝局,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引线埋得越久效果才能越好,等时机一到,萧元启就是东海埋在大梁皇室中的一把刀,为了这个,即便等上三年五载的,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萧元启是不是一颗值得培养的种子,墨淄侯此刻还判断不准,但这几日私下观察的一切,多多少少还算引起了他的兴趣,让他有意一试。
铜盆中纸钱焚烧的光亮已经暗下,薄薄一层黑灰覆在盆底。墨淄侯的靴底无声地迈过门槛,素烛的焰心随着波动的气流摇曳了数下,盆底黑灰飘荡腾起。
跪在烛前的萧元启全身一僵,既未觉得意外,又忍不住有些心中发寒。
“是我无能,这个莱阳府任人出入,连自己母亲的性命也保不住。”他徐徐起身,表情麻木,“如果你是来杀我的,那就请动手吧。”
“杀你?单单只想杀你的话,我又何必这么费事?”墨淄侯瞟了一眼堂前素烛,语调冷淡如冰,“你好歹也算半个东海人,濮阳缨说你将来能有可用之处,我也觉得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若我国中真的能够因此得利,为你花上一些工夫又当如何?”
萧元启微微咬住牙根,“你愿意给我机会,我还未必相信你呢。请问,东海究竟想要如何从我这里得利?”
墨淄侯眯起眼睛看了他片刻,突然仰头冷笑了数声,“现在的你如同丧家之犬,真以为自己有资格问我这句话吗?”
萧元启的嘴唇猛地抖了一下,被他自己拼力咬住。嘲讽、鄙视、羞辱,早已不是值得在意的事情,更何况墨淄侯的话虽然难听,但其实并没有说错。
“上次见面时你曾说过,我的修为还大有可长进之处?”
墨淄侯淡淡一笑,“是。”
萧元启似乎下定了决心,一字一顿地问道:“请问……如何能够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