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一章 泣血悲歌(第4/4页)
“孩子已经去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病势尚未痊愈的萧歆紧握了王兄的手,要他坐到床榻边,低声劝道,“平章素来孝顺,王兄若是太过哀痛伤了身体,倒让他英灵不安。”
“平章临终时说,他是长林之子,为国征战理所应当。老臣只是恨……孩子这么年轻,为什么我这副老朽之躯,竟不能以身代之呢?”萧庭生也不愿他太过担心,尽量打起自己的精神,“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平章的这个根苗,小雪在府里处处睹物思人,难免哀伤,大夫说情形不是太好,老臣想送她出去休养。”
萧歆自然知道这小夫妻两个向来伉俪情深,闻言也甚是关切,忙道:“虽说留在府里容易伤感,但到底也是在你身边。不知王兄想把孩子送去哪里,可有妥帖的人照顾?”
“去琅琊阁。”萧庭生语调坚决,显然已是考虑万全,定了主意,“那里是世外之地,远隔红尘,又有些故人交情可以照应,倒是最让我放心的地方。”
萧歆垂眸想了想,大抵也能理解他对这个胎儿万般在意的心情,默然点头首肯,又问道:“平旌怎么样了?”
他今日特意接了萧庭生进宫,与其说是君上抚慰臣下,倒不如说是一家人互慰哀思,劝过了长者,问候了未亡人,想也知道接下来要问平旌。可萧庭生呆呆地在榻边坐了半天,也只是张了张嘴,竟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句话似的。
若从表面上来看,平旌虽然悲伤,但行事举动还算正常。战事收尾的许多琐碎军务都由他一人接了过去,将骤失副帅而显得不安的军心稳在了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扶灵回京的路途上,他更是忙前忙后,事无巨细地照顾着老父和嫂嫂,连元叔都忍不住感叹他像是数日之间就长大了不少。
然而知子莫若父,萧庭生能够看到在这貌似成长的假象背后,其实是一个处于崩溃边缘勉强支撑的孩子。平旌愿意不辞辛劳地去做每一件具体而繁杂的事务,却拒绝亲眼看着兄长的遗体入殓。任何与丧仪相关的话题都听不进他的耳中,谁也不能用怀念或追忆的语调在他面前谈论逝者,甚至在最后落葬祭奠的典礼上,他都要移开视线,无法直视墓碑上朱笔描出的兄长的姓名。
“他们兄弟一向情深意厚,平旌……大概还需要再多些时日,才能慢慢缓过来吧……”萧庭生思虑半晌,终究担心梁帝病中悬念,尽量压平语调答复了简短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