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三十九章 血色帝都(第2/5页)

狄明向她再逼近一步,一字一顿地道:“原来你都忘了,那一年……金陵城的疫灾。”

荀太后浑身一震,双足虚软地连退了数步,萧元时忙上前扶住,被她带得一起跌坐了下来。

退而旁观的萧元启挑了挑眉,令人将后方的宗室亭山王拖了过来,从袖中扯出一幅字帛丢在他手上,命他当众将濮阳缨的供词念了一遍。

金陵疫灾也才过去数年,殿中人大多还记得当时的惨状,纷纷变色。萧元时用力捂住双耳,绝望地摇着头,“不,不是这样!不是!疫灾仍是夜秦贼人一手炮制,与母后无干……”

狄明冷笑了一声,双眸血红,“……为了所谓你的福分,你母亲可以任由疫病蔓延成灾,完全不在乎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大梁子民,京城百姓,在贵人们的眼中,居然就是这般命如草芥。一场疫灾……金陵全城病亡近万人,累累白骨,重重冤魂,再多狡辩又有何益?荀氏,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敢不敢自己站出来,说一句与你无关?”

荀太后眸色灰淡,涕泪满面,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蜷坐于地的皇儿,站起身面向狄明,“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背叛陛下,要为家人寻仇?”

狄明眸带寒霜,“君上若视臣民为草芥,臣民又何来忠心可言?”

“陛下当时年幼……他并无过失。”

“只要有你这样的母亲,他便不配为君。”

眼见殿中叛军林立,利刃森寒,前方窗格上也溅满了血污,荀太后心知无望,猛地转身,从旁边一名侍卫手中夺过一把长剑,指向狄明,颤声道:“陛下上承天命,皇位袭自先帝,自登基以来,从未有失德失能之处。尔等逆君为乱,祸败纲常,必为天地所不容。哀家自己的错失,当由哀家一人承担。若我在此赔你一命,从此之后不在君侧,你可愿退兵?”

萧元时惊恐地叫着母亲,试图起身去夺她手中的长剑,却被一旁的亭山王伸手抱住。

萧元启斜瞥两人一眼,冷笑道:“荀氏一族把持朝纲,残害忠良,败坏我大梁江山。这些年罪行滔滔,你确实该当一死。”

“萧元启!”荀太后厉声怒道,“记得你求娶我荀家女儿之时,恐怕不是这么说的。安如呢?你把她怎么样了?哀家了解她……她绝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荀安如”三个字确实是萧元启心头的痛处,他眉睫一颤,顿生怒意,转头对狄明道:“狄将军,你一心想要的就是讨还血海深仇,这个时候还等什么呢?”

狄明面色一沉,指尖微弹,雪亮的剑锋飞扬出鞘。荀太后面色惊惧,本能地想要后退,耳边听到皇儿呼喊“母后”之声,立时又咬牙站定,哀求道:“……你们、你们既然口口声声向哀家问罪,那么我死之后,怨气自当平复……只要尔等悬崖勒马就此退兵,陛下可以承诺以后绝不追究……”

亭山王示意后方两名年长的宗室过来帮他按住不断挣扎的萧元时,自己鼓足勇气,上前道:“太后娘娘愿意认罪自裁,已是天大的退让,莱阳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萧元启嘲讽地笑了一阵,道:“认罪自裁让我们退兵?娘娘还真是看重自己。也好,那就请娘娘先裁了再说吧。”

荀太后自知已无生路,转头又看了萧元时最后几眼,慢慢道:“皇儿,皇儿……母后一生行事,只为你江山稳固,不想今日……竟是我拖累了你……”说罢一闭眼睛,长剑架上脖颈,咬牙加力割下,无奈手腕颤抖虚软,尝试了两次,血染前襟,也未能切到深处。

狄明上前一步,搭住她手中的剑柄稍加助力,颈血立时飞溅而出,整个身体顺着剑刃旋切的方向重重倒下。

萧元时嘶声哭叫,终于挣开了两边扶抱的手臂,扑到母亲尸身边,握住她垂摆在血泊中的手,吞声哀泣。

亭山王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对萧元启颤声道:“你们已经逼杀太后,还有何怨不平?若不速速退去,将来天下共愤,勤王除逆之时,你等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亭山叔,你一个闲散老王,就不要在这里说笑话了。”萧元启仰头讥讽地大笑,“虽然太后已死,可萧元时还据有龙位,怎么可能让我等上下心安?”

亭山王绝望地问道:“那你、你还想干什么?”

“自古江山,有能者居之。萧元时幼无教导,受妇人左右,对外不能保全国土,对内不能压服群臣。我要他写下罪己诏书,公告天下,退位让贤。”

随着他的话音坠地,狄明上前一步,扬声道:“莱阳王为先武靖爷皇孙,本是龙脉帝裔,宗室翘楚,其力战东境、匡卫国土之功天下皆知。萧元时无德无能,我等愿奉莱阳王为主!”

殿内叛军齐声应和:“愿奉莱阳王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