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逢魅之夜(第5/9页)
“我不知道。”杨桂华缓缓地道:“此事我们尚未向皇上禀报,还请俪辞包涵一二。”唐俪辞柔声道:“那我自是什么都不曾听见了。”他微微闭了闭眼睛,睫毛扬起轻轻睁开,“杨兄,看看慈元殿,也许――你会有什么收获。”杨桂华脸色微微一变:“你的意思是……”唐俪辞往前迈步,错过他肩膀之时低声而笑:“春桃夏荷……”杨桂华当真是变了脸色:“她们……”唐俪辞衣袂飘起,他已走了过去,并不回头。
杨桂华望着唐俪辞的背影,紧紧握着拳头,春桃夏荷,妘妃的婢女。如果当真事情与她们有关,妘妃的病或许便大有文章,而给妘妃治病的唐俪辞又岂能全然不知情呢?他说出春桃夏荷,究竟用意何在?
唐俪辞的步态很徐和,宛如在国丈府的庭院中散步,他打算在御花园里消闲大半个时辰,而后就到翠柳小荷去。而说出“春桃夏荷”四个字后,杨桂华毋庸置疑会跟在他身后,此时此刻,皇宫大内微妙的局面,多一个帮手,说不定会有出乎意料的好处。昨日大辽刺客行刺太宗自然是他设下的局,写一封辽文的书信丢给流浪街头的浪人,识得辽文的人不多,但他掷下的地方很微妙,不久之后,书信就传到了看得懂的人手里,之后的事情尽如所料,刺客长箭射来的时候,他推了太宗一把,箭射断了绿魅,在落地之前收起绿魅,放下了珍珠,一切都做在众目睽睽之下,但谁也没有看见,众人眼中所见都是刺客,至于刺客被失手杀死在牢中,那的确并非他本意,虽然这位刺客之死必定另有文章,却已不是唐俪辞手腕里的事了。杨桂华对他的确以诚相待,但可惜对唐俪辞而言,信诺也罢,泛泛之交的朋友也罢,都未必足以珍惜。
他这一生珍惜的东西很少,伤害的东西很多。
秋风萧瑟,御花园里盛开的都是秋菊,即便品种珍异,菊花毕竟是菊花,永远没有牡丹芍药的富丽华贵。唐俪辞垂袖而行,绣有团花卷草的衣袖在菊花丛中漫拂而过,染上一层淡淡的翠绿色汁液,风吹着菊花的残瓣,一地翻滚凋零。他走得很慢,从慈元殿走到翠柳小荷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杨桂华远远地跟在他身后,瞧见唐俪辞在个池塘边略略一停。那池塘里有块寿山,寿山上趴着只老蛙,在秋风中瑟索。唐俪辞走过池畔,“啪”的一声一物击在那老蛙头上,刹那间血肉模糊,杨桂华微微一惊,待他再看时,唐俪辞已头也不回地离去,冷风徐然,只有那只死蛙头顶上的一枚白玉在日下闪闪发光。
那是一枚雕做寿桃之形的羊脂白玉,只有拇指大小,但玉质细腻柔滑,少说价值也在千两,唐俪辞将它当做暗器随手掷出,射死一只老蛙,如此举动却让跟在他身后的杨桂华浑身都起了一阵寒意,此人……仿若妖魔附体,一举一动似带妖气,让人不寒而栗。
大半个时辰之后,唐俪辞终是到了翠柳小荷,这是皇宫大内之中一处偏僻的小亭。亭内有一座巨大的熏香炉,临近紫云庙,在他来到翠柳小荷之前,亭内已有一人,看那衣裙样貌正是夏荷,眼见唐俪辞到来,她给唐俪辞行了一礼,不知说了些什么,告辞而去。唐俪辞并不挽留,等夏荷离去,他从翠柳小荷的熏香炉内摸出一物,拍了拍其上的香灰,放入自己怀里。
这是在做什么?杨桂华心头微凛,瞧起来像是一场交易,但……他脑中一念尚未转完,亭内遽然有人影闪动,几道黑影自花丛中窜出,两道掌影、一道剑气一起向唐俪辞后心重穴招呼过去。杨桂华吃了一惊,但见唐俪辞回掌反击,数招之内,那三道黑影已纷纷躺下,竟是快得未发出什么声音。好身手!杨桂华眼眸微动,只听身侧依稀有极其轻微的响动,略略一侧,却见遥遥的树丛里有人一闪而去,他不假思索猫腰跟上,一时之间心无杂念,却是未能分神去想唐俪辞方才究竟在做什么。
三招之内,唐俪辞放倒了三个以黑色斗篷蒙住全身和头脸的刺客。揭开黑色斗篷,斗篷底下是三个面貌不熟的宫中侍卫。唐俪辞的白色云鞋轻轻踏在其中一人胸口,那人面容冷峻,闭上双眼,打定主意不论唐俪辞要问什么,他都绝不回答。不料只听“咯啦”一声翠响,唐俪辞什么都还未问,足下先踏断了他一根肋骨,这人“啊”的一声惨呼,猛地坐起身来,脸色惨白:“你……你……”踏断他一根肋骨的人微笑得秀雅温柔:“痛吗?”那人恶狠狠地瞪着他:“呸!不痛……”一句话未说完“咯啦”一声,胸口的肋骨又断了一根,唐俪辞柔软修长的手指解开他胸口一枚衣扣,那人正痛得浑身大汗,突然胸膛裸露了出来,他亲眼瞧见折断的肋骨自皮肉中穿了出来,骤然大叫一声,整个人都软了,唐俪辞那只崭新的云鞋依旧踏在他胸口,伸指去解他衣上第二枚衣扣,那人如逢魔咒,全身都动弹不得。突地惨号起来:“别……别……别再……我说……我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