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麟趾春深,玉堂厥浅(第2/3页)

  晏薇大惊:“你们这是干什么?”

  仆从之中,一个年岁较大的人回道:“他这病常犯,等下还要闹得厉害,搞不好会暴起伤人,只能这样,熬过这个时辰,自然就好了。”

  晏薇不知就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动手。

  只见那坎兑公子的一双眼睛似乎张了张,尽力地想要抬起头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凄楚和无助,让人动容。

  只稍微安静了片刻,坎兑公子又剧烈抖动起来,口中嗬嗬有声,似乎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也似乎在强力克制。只见他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连带着他身下的这张轻小的苓床也跟着抖动起来,撞击着地板,得得作响,似乎马上就要散架。

  晏薇看此情景,忙取出一块砭石,将砭石的头部在身旁灯盏上约略一炙,又轻轻沾了一点灯油,用手指试了试温度,除去坎兑公子的鞋袜,便向足底正中的涌泉穴刺去。只见坎兑公子全身一阵抽动,随即抖动似乎缓和了下来。晏薇见有效果,又在另一只脚上如法炮制。

  坎兑公子不再剧烈抖动了,只全身还在轻微颤动,痉挛着像一片风中的枯叶,抱紧的手臂似乎也松弛了下来。

  晏薇把锦被掀开一角,摸了摸坎兑公子的脉搏,对那些仆从道:“把他解开。”几个仆从面面相觑,谁也不动手。

  黎启臣沉声道:“解开吧,不妨事。”只见那年长的仆从点点头,使了个眼色,其余那几个仆从才七手八脚忙活起来。

  晏薇又道:“把他衣服也解开。”

  坎兑公子瘦削的胸膛袒露了出来,皮肤微微泛着青白色,肋骨根根分明,肌肤上尽是豆大的汗珠,一线红绳挂在颈中,想必是用来穿玉的,此时那玉已经坠到了脖颈后面。

  晏薇换过一对更小的砭石,在热水中略浸了一下,双手如穿花蝴蝶一般,连点坎兑公子胸前十几处穴道,只见坎兑公子一声呻吟,两臂向左右一摊,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那年长仆从大急,叫道:“你干什么?!”伸手去扳晏薇肩头,把晏薇拉得一踉跄,几乎摔倒。

  童率急忙抱住晏薇,继而手臂一探,手指如鹰爪,扣住了那年长仆从的咽喉,喝道:“你住手!”

  黎启臣见形势一触即发,忙大声喝道:“都别动手!”把那几个仆从惊得一愣,童率也缓缓垂下手来。

  晏薇却自顾自搭着坎兑公子的脉搏,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头道:“他没事儿了,不信你自己摸摸看。”

  那年长仆从依言摸了一下坎兑公子的脉搏,似乎不得要领,又把手指放在坎兑公子的鼻端试了试,翻了翻坎兑公子的眼皮,这才放下心来。

  晏薇轻声道:“把被子给他盖上吧,注意保暖。”这次不等那年长仆从吩咐,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拿过被子,把坎兑公子盖了个严实。

  其他仆从都退出去了,唯有那年长仆从跪坐在床边,垂着头,似乎是要看护着坎兑公子,等待他醒来。

  有他在此,三人也就默默无话。

  浴足的水渐渐冷了,黎启臣自己把腿擦干。按照往日的程序,接下来晏薇该给黎启臣做针砭治疗了。但此时晏薇却只盯着那三块用过的砭石细看,并未理会黎启臣。

  童率也凑过去看,只见那三块砭石微微发暗,并无特别之处。因为沾过水和油,又沾过汗水,这也是正常的,往日给黎启臣治疗之后的砭石,也是如此。

  晏薇瞥了一眼童率,也不搭话,把那三块砭石收好,换了一块砭石,放在灯上炙烧了许久,取出一罐熬好的药汁,浸了一下,便向黎启臣腿上的穴道刺了下去。

  想必是因为砭石极热,又或是点穴的劲道到达病灶,黎启臣忍不住呻吟出声。

  晏薇笑道:“痛则不通,通则不痛。什么时候你不觉得痛了,这病才算好了。”嘴上说着,手里不停,快速连点,在黎启臣的伤腿上留下一串针砭的红痕。

  那年长仆从也抬起头来,看得呆了。

  果然,过了一个时辰,坎兑公子便醒转了,似乎身上已经全无痛楚,又恢复了平素潇洒自如的样子,沉声对那仆从吩咐道:“还不快给我更衣。”

  那仆从取过热水,用布巾沾水细细为坎兑公子擦拭身体,又取过干净衣服来换上,自始至终,坎兑公子都伸张着两臂,任他由服侍,抿着嘴不发一言。

  待衣服穿好,那仆从又为坎兑公子整理头冠发髻、正好玉坠……只一打眼,晏薇便觉得那玉坠好生熟悉。

  待那仆从退出,坎兑公子又整了整衣冠,略略躬身道:“让三位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