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坎于人也,心病加忧(第2/3页)
晏薇嗫嚅道:“那些药,也是很难备办的,不如我们先想办法出谷,再做道理?”
公子琮摇头道:“谁知道出去以后会怎样呢……你们会怎样,君父又会怎样……何况,药已经备办下了。”说着又从旁边的几案上捧过来一个硕大的玉函,全以羊脂白玉雕镂而成,遍体魑龙盘绕,隐隐可见里面一团青色,竟感觉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公子琮轻轻推开玉函的盖子,只见里面分为内外两格,位于中心的内格贮着粥一样的药糊,深青黑色,散着浓烈的药气,外面的格子中竟然放着冰。
黎启臣奇道:“这里竟也有冰窖储冰?”
公子琮点点头:“正是!我的一切吃穿用度只在杨国其他公子之上,不在他们之下。我少年时挥霍无度,挥金如土,无论要什么贵重的东西,提什么荒唐的要求,这些人都会照办,我敢说在杨国没有一个贵胄大贾能够办到,除了君父……所以不管他们怎么否认,我始终觉得自己就是公子琮!”
晏薇用手指沾了一点药糊,放在鼻端细细嗅着,问:“你自己配的?”
公子琮道:“正是!若你不肯医,我也能自己动手了,只是后背穴道,自己力不能及……”
晏薇叹了口气,道:“还是我来吧……”
公子琮松了一口气,跪坐下来,揽起晏薇的手道:“多谢了!”
晏薇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心里有些乱,你要容我把思路理理清楚。明天再开始治疗吧,而且……”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措辞。
黎启臣心里也是一片混沌,隐隐觉得有什么巨大的危机压迫了过来,但是又全无头绪,理了理思绪,开口问道:“你之前说过公子的病八成是毒,那么这毒是很早以前下的,一直缠绵至今,还是需要隔一段时间下一次?”
晏薇摇头道:“我不知道……毒之一道,父亲从未教过我,还是开始给你治病之后,我才略略自己琢磨了些。”
公子琮道:“若是需要经常下毒,那么每次换班的这批人的头目一定知道这个秘密,这么多年来也有几十人了,恐怕……”
黎启臣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对公子下毒,是天大的罪,不可能让这么多人知道。
晏薇点点头,道:“那么这些人看到我为你治病,会不会认为不妥而阻止呢?”
公子琮沉吟道:“虽然之前我也请过医生来谷中,但并未大张旗鼓地治疗,他们也并未理会过……但是……很难说……”
黎启臣暗暗思忖,若是毒也好,路也好,都是困住公子琮的手段,那么那些人只要看到公子琮在疗毒,必定会想办法阻止。
晏薇道:“那缣帛你也看过,疗法过程你是清楚的,这可不是寻常的针砭治疗那样只需要一会儿工夫,这疗法三天一小轮,九天一大轮,三九二十七日中途不可间断,这么长时间,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的。若中间出什么变故,可是危险得很。”
公子琮皱眉沉吟良久,道:“不如这样,从今夜开始,你们二人便住到我的寝室中,三人在一起,也好互相照应。你们看可好?”
黎启臣点点头:“正应该如此,一切需用之物,也都储备在那里,以防生变。”
晏薇又道:“对了,还需要大量的细麻布,滚水煮过,晾晒干净的,必须是麻布才行,不能用丝帛。”
公子琮点头道:“这个也备下了……”但依然蹙着眉头,神色间甚是忧虑。
黎启臣却想,他让二人搬入他的寝室,必然有缘故,他如此精于机关巧术,在他的寝室中,自然是另有安排。
左翼的三间屋子是打通的,原是公子琮的起居之所,此时三人聚在朝南的夹室中,上午阳光正好,也没有风,晏薇示意公子琮把全身衣服脱掉。
公子琮的笑容略有些僵硬,迟疑着没有动。
晏薇一笑,指着黎启臣道:“他伤情危重之时,全身上下都被我看过了,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医者父母心,就当我是父母好了。”
当晏薇说到父母两个字时,公子琮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下来,他一言不发,缓缓地脱去了全身衣服,只剩下一条犊鼻裤。只见他身材纤弱,肌肤雪白,一双手似不知如何放着才好,在身体两侧僵直地伸着。也许是因为冷,也许是因为尴尬,他身上起了一层细小的栗,指尖竟微微发着抖。
黎启臣知公子琮不好意思,故意不去看他,低下头去看着浴桶中的药汤,但褐色的药汤宛若一面铜镜,映出了公子琮光洁无瑕的背,犹如凝脂。
晏薇却不抬头,双手动作飞快:用竹签从玉匣中挑起药糊,取过一片铜片或是玉片,抹在凹处,又横过竹签来把药糊刮平,贴在公子琮的穴位上。那药糊似乎很有黏性,贴在穴道上便稳稳黏住,不会掉下来。晏薇接着取过一条麻布,在公子琮身上绕了几圈,紧紧缚好。那记载疗法的缣帛虽然摊开来放在几案上,但晏薇似乎已经熟记在心,一眼未看。渐渐地,公子琮全身已经缚满了布条,俨然穿了一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