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赳赳武夫,夫公侯腹心(第2/2页)
晏薇奇道:“啊?!有这等事!那么大王认为黎启臣是不是凶手?”
晏长楚笑道:“这个自然,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黎启臣对公子瑖如何,他怎会是真凶?”
晏薇急道:“可是、可是……那大王为何还要把黎启臣下狱?为何还要刑囚他?”
晏长楚道:“不是凶手,不等于没罪,就算是没罪,也不等于不需要受罚……”
晏薇一脸不解,嘟起嘴巴:“不懂……是不是像他自己说的,他负责内廷禁卫,公子被毒杀,他有责任?”
晏长楚道:“此其一也。”
晏薇问道:“难道还有其二、其三?”
晏长楚点点头,却沉吟着不说话。
晏薇急道:“那是什么啊……你快说啊!”
晏长楚缓缓道:“最近这半年,你想必也经了不少事,遇事也该多想点,想深点儿,世上的事,不是只分好事坏事,世上的人,也不是只分好人坏人、忠臣奸臣……”
晏薇听了,不解地眨眨眼睛。
晏长楚道:“有人能在禁宫中毒杀公子,其毒闻所未闻,其人无影无踪,一切全无线索,你若是大王,你怕不怕?”
晏薇点点头:“怕。”
晏长楚道:“现在捉到一个人,对外说他是凶手,如果你是真凶,你会再出来害人吗?”
晏薇想了想,说道:“不会,既然有人顶缸,总要收敛些日子。若再出来害人,岂不是证明下狱的那人不是凶手了吗?这样会引火烧身的啊。”
晏长楚道:“正是!把黎启臣下狱,定为真凶,便可以让真凶略微收敛,也为查案争取些时间。”
晏薇嗔道:“既这么说,只是做戏而已,那也不必让他遭受那样的刑求啊……”
晏长楚道:“若不假戏真做,哪能取信于人?更何况,大王对黎启臣已有不满,只是借机惩戒一下……”
晏薇奇道:“这话怎么说?听说黎启臣和他带领的黑衣领侍,都是大王最近的近臣,多次击退过姜国的刺客,大王如厕、沐浴都不避他们的。”
晏长楚道:“唉!越是近臣,疑忌越甚……就像掌纹里可以有沙子,但眼睛里却不能有一样……”
晏薇听到父亲这样的感叹,想到他当年也是内廷医正,如今闲散乡野,这一声叹息,想必也是想起往事,有感而发吧?
晏长楚续道:“这其三啊……就是黎启臣和公子瑖走得太近了,公子瑖尊他为师,太过逾越了……”
晏薇反驳道:“又不是黎启臣自己要的!那公子瑖跟他学剑,偏要以师礼待他,他又能怎么样?”
晏长楚道:“这不光是‘礼’的事,还有‘情’。公子瑖是成年公子中最有才干的一个,文武双全,端方守礼……是继承王位的不二人选。但是……公子瑖却对黎启臣言听计从,敬如兄长,却是一大隐忧……”说到这里,晏长楚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下来,似有无限凄楚。
晏薇皱眉问道:“什么隐忧?”
晏长楚清了清嗓子,似是要掩盖自己的失态,继续说道:“若大王百年之后,公子瑖即位,以公子瑖对黎启臣的敬重,这黎启臣岂不是成了权倾朝野、说一不二的人物?王权旁落岂不是隐忧?”
晏薇一呆,想想的确是如此,但自己也好,黎启臣也好,似乎从未想过这一层。又想到公子琮和杜望的情形,似乎也颇为相似。是不是男子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总要有个哥哥一样的人为他指路?又想到自己和鹿堇,女子似乎就颇不同呢!大家是彼此商量,一起探讨分享的,而不是一人全听另一人的。
晏薇想得远了,眼神飘到很远的地方,并不接话。晏长楚也停了下来,饮尽碗中的粥。
过了好一会儿,晏薇才问道:“还有其他原因吗?”
晏长楚缓缓点头,说道:“妾奴之乱后,宫中黑衣侍改为从贵族子弟中选任,十三岁进宫,十八岁任满后外放到各地为官。黎启臣十七岁击败穆玄石一举成名,不久便成为卫尉,统领黑衣侍,到如今已有数年。一批批黑衣侍在他的指导下学武习剑,奉他为师,在宫中服役之后,又星散到各地,这些人很多已经成为官场中的后起之秀、栋梁中坚。可以说,如果黎启臣振臂一呼,有所驱遣,只怕这些人中有一半会拥戴他……”
晏薇惊道:“这也太离奇了吧?难道黎启臣会拉着他们造反吗?他才不是这样的人!”
晏长楚道:“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平常是看不出来的,非得经历大事,才能看出一个人的真性情……虽说此事略显荒诞不经,也毕竟是个隐忧。黎启臣官职虽低,但日夜常伴君王侧,又有这么多弟子散在各地控制杨国庶政,可说是无权但有势,万一遇到大变故,这个‘势’就有可能由暗转明,危及国本。毕竟姜国姜姓凋零,龙姓窃国,殷鉴不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