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归风送远,歌雪不负清盟(第4/5页)

“是!”

于是这场风波,至此便基本告一段落。

今后几日中,千鸟崖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那南宫秋雨也没再来,据说已和师门一起转回委羽山去了。居盈经得这事,也不再前往郁秀峰修习道法。这些天里,她都在四海堂中,或跟醒言学习道法,或教雪宜琼肜读书练字。积日下来,这四海堂中的岁月,倒也舒适惬意,其乐融融。

与往日略有不同的是,自那日冰室相处之后,醒言与居盈二人的关系,又多了一层旁人不易察觉的默契。在那无人处,醒言也会说些顽皮话儿,逗得少女羞喜交加。

又过了一些时日,便到了十二月初,已将近一年之尾。这日上午,正当居盈跟醒言讨教“炼神化虚”之法时,飞云顶忽派人手持掌门饬令,专程前来千鸟崖,说有要事要召居盈。闻得飞云顶相召,居盈倒似预知是何事,一言不发,只默默的跟传令道童前去。

大约到了中午辰光,正在醒言坐立不安之时,那居盈终于在千盼万盼中归来。问起掌门何事相召时,却见她黯然说道:

“醒言,我家中父母记挂,传信要我现在便起程,回去跟他们一起过年。”

乍闻此讯,醒言也是一呆。稍过片刻,才重又展颜说道:

“这是好事。年节回家团聚,正应恭喜你。若不是门规约束,我也很想回去跟爹娘一起过年。”

虽然如此排解,但少女仍是有些怏怏。见她这般愁色,醒言心下也甚是不舍。只是,居盈应是豪家子女吧?恐怕这事上,也是身不由己。

想到此处,少年不知怎么,就觉得格外悲伤。

知道居盈要走,琼肜和雪宜也是十分舍不得。整个下午,雪宜和琼肜都在替居盈收促行装。一种浓浓的离愁,笼罩在四海堂中。

短短一个下午里,四海石居门侧那两对石鹤嘴中,冒出过好几次青烟。这是上午飞云顶跟居盈的约定,若是来接她的南海郡段太守到了,便用此法通知她。

只是,见到这催促行程的袅袅青烟,居盈却几次三番不忍离去。

几番拖延,直到申时之末,夕霞涂在千鸟崖岩壁上的颜色,已从明烂渐转深赭,居盈却仍是恋恋不舍。正在莲步踯躅之时,却见千鸟崖前的山道上,忽行来一行声势颇盛的罗伞仪仗。

原来,正是段太守久等不至,以为盈掬公主玉趾金贵,不愿轻移,于是便自作主张,带着金伞凤轿,翻山越岭亲自来千鸟崖接人。

见太守亲自寻来,居盈再不得拖延,只好跟醒言几人含泪而别。

一时间,太守吏员,殷勤上前,接下少女手中包裹;又有美婢慈婆,从旁奔出,半拽半扶,竟将满腔离愁的少女,与千鸟崖上众人的殷殷目光,就此阻断在轿辇暖帘内外。

一番纷乱之后,待居盈登上行程时,已是月上东山,暮色朦胧。行色匆匆的队伍,次第点起了照明的灯笼。

此时,未能送得居盈的少年,正伫立千鸟崖口,望着山间宛若长蛇般的光点,若有所思。在他身旁,有两位女孩儿,也立在晚风中,裙带飘飘,陪他一起目送伊人远去的游踪。

山路漫漫,不知尽头。

奉命而归的少女,正端坐轿中。熟练的轿夫,在山道上也是如履平地,让轿中之人丝毫感觉不出颠簸。只是,无论这平稳的舆轿如何化解山路的崎岖,居盈都知道,那抱霞峰,那千鸟崖,还有那朝夕相处多日的几个人儿,正渐渐离自己远去。

正当怅惘的少女,满腔离绪得不到舒展之时,却忽听得耳边传来一阵悠远的笛歌。

“停轿!”

平稳向前的暖轿,应声停住。

步出轿辇,不管身周紧张环卫的兵士,居盈只顾循着笛声,举首向东边山峦上望去——只见在那轮明月之下,高峦上一座蓬蓬如山的树冠上,正临风伫立一人,袍袖含风,衣带飘摇,在月华天宇中投下一抹出尘的剪影。

“是他!”

虽然只能见得那人大致轮廓,但眼含热泪的少女,却仿佛能看清那月下临风执笛之人的眉目容貌。

清远幽扬的笛音,正从那处顺风传来。原本清亮的霜管,此刻却流淌出低徊悱恻的乐音。熟谙乐府的倾城公主听得分明,那人此时吹奏的,正是那乐府《西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忆君君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君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和着笛歌的节拍,居盈口中低低吟唱;心里又咀嚼着词中含义,回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便再也忍不住,眼中那两行清泪,带着点点月华夺眶而出。

正在心神摇动离泪潸然之时,却忽听得那笛音一变,已转成一首拙朴的古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