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劫生歧路,转瞬天外金猊(第2/4页)
立在这样刺眼的金色海洋面前,已在黑无天日的鬼方中呆了几天几夜的少年,刹那间似乎已经眼盲;等过得一时眼睛稍微适应了一点,醒言再看看身后身前,便忽然发现此时自己正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边缘;光与暗纵横交错之际,饶是他极力镇定心神,也仍然忍不住一阵头晕目眩,似乎只要一不留神就会倒在眼前这仿佛滚热熔浆般煊耀奔腾的金色海洋上。这时候,正当他努力稳定住已经有些摇摇晃晃的身形时,忽然感觉到自己身边那小女娃正挨过来,双手死死扯住自己的衣袖——原来这样情景中即使那胆大包天的小女娃,此时在这样宏阔壮大的景象前也有些害怕。
也难怪她害怕;在这样生与死的神鬼战场上,一切温良谦恭都是无用废话。一线千里的光与暗边缘轮廓稳定前,光影模糊的交界上如开了锅般沸腾了数十下,眨眼间便是上百场剧烈的斗法完结。在千百个神鬼魂飞魄散之后,这光与暗的阵线才稳定下来,在醒言身前身后划下颜色鲜明的界限。战线甫一稳定,鬼怪们便将看到处涌起阴冷的白冰壁障,南海的神灵们则肆意燃起光辉万丈的火焰垒壁。直到这时,双方主将才有机会说话。
于是,就在这两军僵持之时,醒言对面那金色海洋中已奔出一将,骑着一头浑身披金戴焰的狻猊狮子来到阵前,无比威严地朝这边叫喊。和鬼方那些咿呀难明的鬼语不同,此时那神将正气凛然的话语醒言听得十分明白,稍听了几句,便发觉即使这样光辉璀璨的神兵灵将,到这样两军叫阵时也是满口老调重弹。那浑身吞吐着金白之气的神将话语里,翻来覆去也只是劝喻对面这些妖魔鬼怪们尽快束手就擒,这样便可获得他们龙侯大人地宽大。
在这位神将不遗余力的喊话之时,醒言听着听着,不知怎么就想起那次雪降罗浮之时,那南海的神灵也用着这样居高临下的神气,说着些自以为十二分宽厚仁慈的话。一时间,本来等着看鬼王鬼母如何处置的四海堂主,心里忽然怒火蒸腾;愤怒之时,回头看看,只见那豪迈的鬼王满脸鄙夷,一言不发,似是不屑跟敌手作口舌之辩;那烛幽鬼母,此时也是沉默如水,一脸柔婉地立在鬼王身旁,似乎只将他认作主心骨,不再露面抛头。
见得这样,醒言便回身一礼,道:
“鬼王兄,婴罗姐,便让我去会会那南海的神将!”
一言说罢,他便拔剑在手,脚下生风,飘然向前越过数十丈,来到两方冰炎壁垒之间大约数里方圆的缓冲地带上。
等到了光暗交错的中央,离得近了,醒言看得分明,原来这位在阵前跨狮叫喝的南海神将,身形健硕,凤目蚕眉,生得十分端正凛然;看他面相,大抵似是凡人三十岁左右模样。在他全身上下,则都是金袍金甲,光色鲜明灿烂;明光烁烁的甲胄鳞片中,又有许多股细小的金焰吞吐不定,将整个人衬托得金光灿烂。现在离得近了,仔细观看之下醒言才发现,原来那神将俊朗面容上煟然闪烁的金色浑芒,并不是因为身上金焰盔甲的映照,而是脸颊上确实流淌着一层稀薄的金色汁浆,如金汗般在脸上反复漫流。而他手上紧握的那柄流金巨镋,半月形刃口上雪光锃亮,整个镋柄上金焰纷流,十分绚烂。
就当醒言正留神打量时,对面那金面神将见有人奔来,也停了劝降之辞,愣了一下才高声喝道:
“来者何人?——看你面相,当为人道,为何跟那些鬼怪妖魔混在一处?”
听他问话,醒言也不多说,只简单回答一句:
“在下张醒言。你是?”
“张醒言?!”
醒言话音未落,那先前一脸傲然的南海神将忽的悚然动容,收起先前倨傲神色,又上下仔细打量了醒言几眼,便不觉微微点了点头,暗道:
“果然,没说谎。此人与祸斗城主所述那杀害无支祁将军之人,相貌倒是十分相像!”
原来这跨狮横镋的神将,正是南海龙域八大浮城之一焱霞关的副城主,名为须焰陀;这回前来征伐烛幽鬼方,拥有数万号称“妖火神兵”的焱霞关军众正是主力。说起这焱霞关部众,其实他们自成一族,都是城主祸斗神麾下的子民;传说中,祸斗神族天生属火,一向以烈火为食,十分勇悍。
再说焱霞关副城主须焰陀,听醒言报完姓名,也依礼报上自己姓名。于是这两军阵前,只因双方僵持,倒真个头一回出现少年以前常在茶馆评书中听过的场景:双方将领在两军阵前悠闲地互答。而这正气凛然的焱霞关副城主须焰陀,还似乎谈兴甚浓,只因见着眼前这传说中凶狠邪恶的少年一副清静平和的模样,便存了期望,开始不厌其烦地跟对手讲起道理来,期望少年有成的张醒言能够迷途知返,应该以天下苍生为已任,不再和鬼方恶鬼、四渎恶龙混在一起,为祸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