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燕到春余,幽怀时迷门巷(第2/3页)

听居盈说,这片占地广大的油菜地,名“黄金海”,平常由彩女宫娥打理,不仅仅可以观赏,到了收成时还可以贴补宫中用度。

一边听着女孩儿宛如春燕呢喃的娇柔话语,一边在这样金色海洋中行走,闻着清香扑鼻,听着莺声燕语,正是春光若酒,如饮醩酿,只此一地,醒言便仿佛要醉去。

强自凝神静气,保持清醒,安然走出这样声色俱佳的春光画图,前面便看到一片石雕的园林。醒言看石碑,知道此地叫“石湖”。这石湖,和以前见过的所有富家园林山石不同,湖中没有一块玲珑高耸的假山石,石湖中所有的石岩都呈水漫云状,层层叠叠,匍匐在泥土草皮上,望去确如湖波一样。

而此时阳光明亮,那些带有石英成份的石片闪闪发光。于是在当初皇家工匠别具匠心的设计下,这些看似天然却又错落有致的石云石浪,一映阳光,竟发出明亮的光芒,仿如粼粼的水光。在这样光影错落之下,那些云铺浪卷之形的石片一时犹如活了一般,水浪滔天,漫地弥天,倒仿佛要将行走其间的二人吞没一样!

提心吊胆着趟过石湖,便是一片色彩斑斓的花海。平缓的丘陵中,成千上万的花菱草摇曳其间,红、粉、橙、黄、白,五颜六色的花朵迎风绽放,在山坡上绚烂成烂漫的花海。这其中,偶有绿树婆娑,便成了鲜花海洋上突兀的绿洲。而这花菱草海,还有一奇特处。据居盈说,它们花期奇异,每天之中晨时开放,正午最盛,到了黄昏入暮落日西斜时,便敛起花朵,如人作息。到了黄昏之时,敛闭细缩的花朵再也遮不住碧绿的枝叶,这花菱草就会变成青色的天空,上面的花苞如繁星般灿烂,望去十分动人。

等过了花菱草海,便是名副其实的一处水海清湖,名“镜湖”。镜湖乃景阳宫的水源,波平如镜的镜湖之湄又遍植着紫阳花、书带草,将镜湖簇拥得如同一面镶着翠玉花边的明镜,为这皇家花苑带来好几分灵气。

绕过镜湖,便发现湖东北引出清泉一渠,曲曲折折,蜿蜿蜒蜒,于一片野花绿茵中向西北漫流,过了一二里地便伸入一片桃花林之中。绕过镜湖,沿着小溪,走在那圆润白石铺成的道路上顺流而行,转眼便走入那英华缤纷的桃花林里。此时暮春,正值北地洛阳桃花盛开的时节,走在林中,头顶那粉红的桃花朵朵开放,花枝错落,连漫成云,在头上张成一块硕大无朋的锦幛花幔,那颜色绚洁轻盈。

“瑶草一何碧,春上清流溪”,徜徉于桃花清溪,五光十色的美景目不暇接。有时只顾看四处的草色花光,便忽觉足腕清凉;低头一看,才发觉那溪水偶然漫出青石边沿,流过白石碧草,也漫过自己的足踝。此时那点点的阳光,从头顶桃花锦幛中漏下,染上花的颜色,映在绵柔如毯的绿草茵上,变得明丽斑斓,桃林中滑软的绿茵,一时仿佛成了世间最好看的锦缎。而清溪流碧,婆娑焕彩,当粉红的花光映着澄碧的溪水,那本就绚烂鲜明的花色更镀上一层宝石琉璃的晶光,映入眼帘时,焕发着梦幻的光芒。

到得此处,入眼这样动人的春景,醒言便和居盈不约而同地改变主意。书文写字何必囿于一隅?不妨以天地为庐,桃花为屋。于是等出了桃花林,他俩便从桃花林北的书楼中取来笔墨纸砚,搬来琴书竹案,就在这桃花林中清溪之畔寻了一处平坦的草茵,将笔墨几案置下,布成一个桃花雅座、流水书房。

此后,醒言便以碧茵为席,以桃花日光为灯,开始在阳春烟景中落笔疾书起来。居盈则在他身旁,铺展开裙裾,侧蜷在地,如一朵白云覆地,安安静静地端看醒言伏案成文。

“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在之后的几个时辰里,在居盈眼里,醒言仿佛成了那诗中的敬亭山。无论他奋笔疾书,还是停笔凝思,俏丽如仙的公主都默默凝注,眼光一刻都不离他左右,仿佛永远望不完,望不厌。这时那些宫娥彩女早已屏退,偌大的桃花林中只剩下他俩,不闻得笑语喧哗,只听得春鸟啁啾,流水潺潺……

如是安然着书,不必尽述。若不是提笔成文,醒言也不知自己原来也有这份勤奋耐心,一待伏案,他便落笔千言,到最后竟是废寝忘食。那饮食全靠居盈照顾,到了午时,也不用宫娥彩女服侍,居盈自去取来珍馐美酿,供醒言饮食。

如此转眼便到了下午,居盈依然在旁边耐心相陪。当正午的阳光稍稍向西偏移,醒言也终于觉得有些困倦,便将毫笔搁在笔架中,伸了个懒腰,准备稍稍休憩。

见他有些疲惫,居盈便移到近前,不避嫌疑,玉指轻揉,粉拳轻落,替他捶肩捏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