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回 涤垢污 失衣逢异士 遭冤孽 辟石孕灵胎(第4/6页)
第二日蓉波做完早课,不见杨鲤,还想给那块石头添些花草做点缀。到了石上一看,杨鲤正如醉如痴地靠壁昏睡,身旁散堆着许多奇花异卉,俱是山中常见之物。以为杨鲤也和自己是一样心思,并没想到修道之人,怎能无端昏睡,正要上前将他唤醒,忽然看见那些花草当中,有一种从未见过的奇花,形状和昙花一般无二,只大得出奇。花盘有尺许周围,只有一株,根上带着泥土,独枝两歧,叶如莲瓣,歧尖各生一花,花红叶碧,娇艳绝伦。更有一桩奇处:两花原是相背而生,竟会自行转面相对,分合无定。蓉波本来爱花成癖,见了奇怪,不由伸手拾起端详,放在鼻端一闻,竟是奇香透脑,中人欲醉。方要放下,转身去唤杨鲤,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耳鸣心跳,一股热气从脚底下直透上来,周身绵软无力,似要跌倒。知道中了花毒,随手将花一扔,方要腾身飞起,已经不及,两腿一软,仰跌在石头上面,昏沉睡去。
直到日落西山,杨鲤先自醒转。他原是乘早无事,采了些异样花草,想种植在近石壁上。采时匆忙,并未细辨香色,只要见是出奇的便连根拔来。及至到了石上,种没两株,越看那朵大花越觉出奇,拿近鼻间一闻,当时异香扑鼻,晕倒于地。蓉波后来又步了他的后尘。那花名叫合欢莲,秉天地间淫气而生,闻了便是昏沉如醉,要六个时辰才能回醒。轻易不常见,异派邪教中人奉为至宝,可遇而不可求。不想被杨鲤无心中遇见采来,铸成大错,几乎害了蓉波功行性命。蓉波如不随手将花掷落潭底,也不至于险些惹出杀身之祸。虽然因祸得福,到底受了多少冤苦,这些留为后叙。
且说杨鲤一见蓉波跌卧在地,如果稍避嫌疑,回洞去请凌虚子与陆敏来解救,原无后来是非。总是二人相处太熟,只知是中了花毒,想将蓉波唤醒。喊了有十几声,约有半盏茶时,蓉波才得醒转。再找那花,已经不知去向。还等种植余花时,忽听陆敏在上面厉声呼唤。二人飞身上去一看,才知南海来人,说岛中有事,请凌虚子师徒急速回去。相处日久,彼此自不免有些惜别。蓉波见陆敏送客时节面带怒容,当时既未在意,也忘了提说中了花毒之事。从这日走,蓉波兀自觉得身上不大自在,渐渐精神也有些恍惚,心神不定,做起功课来非常勉强。又见陆敏每日总是一脸怒容,愁眉深锁,对自己的言动面貌,非常注意,好生不解。几次想间,还没出口。这日又到了那块石上闲眺,想起前事,暗忖:“我虽中了花毒,昏迷了几个时辰,但是既能醒转,当然毒解,怎么人和有病一般,身体上也有好些异样,每日总是懒懒的,无精打采?”想了一阵,想不出原因,便随意卧倒在石上,打算听一会瀑声,回去请问她的父亲。
身才躺下,便听崖上一声断喝:“无耻贱婢,气杀我也!”一言未了,一道银光,如飞而至。蓉波听出是父亲陆敏的声音,心想:“父亲近年来很少呵责自己,今日为何这般大怒,竟下毒手?”这时蓉波处境危机一发,已不容多加思索,忙将自己平时炼的飞剑放起抵御。一面高声问道:“女儿侍父修道,纵有过失,也不应不教而诛,为何竟要将女儿置诸死地?”言还未了,只见对面银光照耀中,陆敏厉声骂道:“无耻贱婢,还敢强辩!昔日恩师极乐真人常说你孽重缘浅,成不得正果。我几番要将你这贱婢嫁人,你赌神罚咒,执意不从。你虽修道多年,自是将近百岁的人,竟会爱上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孺子,还在我眼皮底下,公然做出这样丑事。我如留你,一世英名,被你丧尽。”说罢,将手一指,千万点银花,如疾风骤雨而至。
原来那日陆敏正和凌虚子对奕,忽然凌虚子一个门人从南海赶来,说岛中出了变故,须要急速回去。陆敏一见蓉波、杨鲤俱不在侧,又见他师徒正在愁烦商议,恍如大祸之将至,知道他二人定在新移大石上观云听瀑,便亲自出洞呼唤,起先并未有什么疑心。及行至岩前,忽听下面杨鲤连唤师姊醒来,声甚亲密,不禁心中一动。想起昔日极乐真人之言,女儿素常庄重,只恐孽缘一到,堕入情魔,不但她多年苦功可惜,连自己一世英名,俱都付于流水。又想起二人连日亲切情形,越觉可疑。连忙探头往下面一看,正赶上蓉波仰卧地上醒转,杨鲤蹲在身旁不远,不由又添了一些疑心。厉声将二人唤了上来,首先端详杨鲤,英华外舒,元精内敛,仍是纯阳之体。心虽放了一半,怀疑蓉波的心理,却未完全消除。暗幸发觉还早,凌虚子师徒就要回去,省却许多心事。送客走后,再看蓉波,虽不似丧失精神元气,总觉她神情举止,一日比一日异样。未后几日,竟看出蓉波不但恍惚不宁,腰围也渐渐粗大,仿佛珠胎暗结,已失真阴。猛想起自己和凌虚子一言投契,便成莫逆,以前相见时短,连日只顾围棋,竟不曾细谈他修行经过。散仙多重采补,莫非他师徒竟是那一流人物?杨鲤这个小畜生,用邪法将女儿元精采去,所以当时看不出他脸上有何异状?越想越对,越想越恨越气。已准备严询蓉波,问出真情,将她处死,再寻凌虚子师徒算帐。一眼瞥见蓉波又闷恹恹地往石上飞去,便咬牙切齿,跟在后面。由崖上往下一看,蓉波神态似乎反常,时坐时立,有时又自言自语。后来竟懒洋洋地将腰一伸,仰卧在石头上面。更想起那日所见情景,一般无二,以为是思恋旧好,春情勃发。不由怒火中烧,再也按捺不住,想迅雷不及掩耳,飞剑将她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