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5页)
她抓过枕头捂在脸上想要掩饰。“别胡闹了。”我低声咕哝着,心里却因为她的讥讽而暗自高兴。如果奇隆也能这样该多好,多少还能找回点儿我记忆中那个打鱼男孩的影子。
“人们都在乱糟糟的大厅里,早餐时间还没过。”
“医疗站在哪儿?”我问道,想去看看谢德和法莱。此时此刻,法莱是我在这里最好的同盟了。
“你得吃点儿东西,梅儿,”吉萨干脆地说道,她坐了起来,“真的。”
她眼睛里的关切让我愣了一下。我看起来一定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糟,就连吉萨都这么温和地对待我了。“好吧,那么乱糟糟的大厅在哪儿?”
她站起身,不高兴地呼了口气,把手里的衣服丢在铺位上。“我就知道我得当个保姆。”她嘀咕道。这听起来真是像极了我们气哼哼的老妈。
这一次她躲过了我丢过去的枕头。
营房里仍然像迷宫一样,但我更快地适应了它。至少,我记住了走过的路,还在心里默默地留意着经过的寝室。有些门开着,屋子里不是只有空荡荡的铺位,就是只有几个红血族在忙着什么。这都表明我们的3号营房乃是他们刻意营造出的“历经劫难后的美好家庭”范本。这里的人看上去不像是红血卫队的士兵,要我说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连架都没打过。我猜这里还有小孩甚至婴儿,他们都是和家人一起逃离诺尔塔,或是被人带到塔克岛的。有一间挺特别的屋子,里面塞满了又破又旧的玩具,墙壁草草地刷成黄色,好为水泥增添些明亮。门上什么字也没写,但我明白这间屋子是给谁的——孤儿。我立即移开了视线,看哪儿都行,就是不想看这间属于活幽灵的笼舍。
管线沿着天花板铺设,其间传来阵阵缓慢但稳定的电流脉冲。这座岛是靠什么能量在维持延续的,我完全不知道,但这低沉的嗡鸣使我感到安心,也提醒着我,自己究竟是谁。至少,那是任何人都夺不走的东西,不但这里没人办得到,就连银血族的静默者、已经死了的亚尔文也办不到。就在昨天,他还差点儿置我于死地。他用自己的异能压制住我,把我变回了一无是处的红血族女孩,还不如他指甲缝里的泥。在角斗场上时,我没有时间去思前想后,但现在,一股恐惧不安萦绕而来:我所有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我的异能,尽管它把我和别人隔绝开来。而为了这样的能量,我自己的能量,我必须付出代价。
“那是什么感觉?”吉萨问。她循着我的目光看向天花板,盯着那些电线,试图理解我的感受。“电流,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该怎样跟吉萨形容,要是朱利安在就好了。他可以很轻巧地解释这些,高谈阔论地说起那些关于异能的历史,以及它们的来龙去脉。但是梅温昨天说过,我的老师是跑不掉的。而他了解梅温,更不用说知道伊拉的老底,所以很可能难免一死。为了给过我的一切,为了很久以前的过失,为了他是老国王挚爱的女人的哥哥,朱利安在劫难逃。
“权力。”我最终开口说道,一把拽开了通向外面世界的门。海风迎面吹来,拂动着我又脏又乱的头发。“强大。”
我用了银血族的词汇,但事实如此,并无二致。
吉萨可不是能轻易放过我的人,但她此刻沉默了。她明白自己的问题不是我想回答的。
晨光之下,塔克岛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祥之感。阳光明晃晃地倾泻而下,照得秋天的空气暖洋洋的;营房之外,沙茅草中稀稀拉拉地矗立着树木,跟干阑镇的橡树和松树是没法儿比,但在这里,这样已经够好了。吉萨领着我穿过水泥场院,躲开那些忙碌的人。红血卫兵们的红色肩带上没配对讲机,他们正堆起一个个板条箱,就像我在潜艇里看到的那些一样。我放慢了步子,想偷偷看一眼箱子里都有什么,但一些穿新制服的士兵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的制服是蓝色的,不过不是奥萨诺家族的那种亮蓝色,而是某种更冷、更深的蓝色。这颜色我看着眼熟,但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些人和法莱很像:高挑、苍白,浅金色的头发剪得又短又利落。外来者。他们站在板条箱旁边,手里握着步枪,守卫着这些物资。
不过,他们这是要防备谁?
“别看他们。”吉萨低声说着,抓住了我的袖子。她拽着我,急匆匆地躲开那些蓝制服。其中有一个看着我们,眯起了眼睛。
“为什么不能看?他们是什么人?”
她摇摇头,只管拽着我往前走:“别在这儿说。”
我本能地想要停下,想盯着刚才那个人,直到他明白自己看的是谁。但那太愚蠢、太孩子气了,我必须戴好面具,假装成被全世界伤害了的可怜姑娘。所以我任由吉萨拉着我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