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6页)

奇隆永远是他好奇心的奴隶,现在也不例外。他径直走到书桌前,想好好探索一番。

“什么都别碰,”我一边说一边拧着袖子和裤腿,“要是滴上一滴水在那些纸上,他就知道有人来过了。”

他点点头,缩回了手。“你该看看这个。”他的声音有些尖厉。

我立刻走过去,忐忑地等着看最糟的一幕。“什么?”

奇隆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这间隔舱里唯一的装饰物:挂在舱壁上的一张照片。照片因年久和潮湿而略略抽缩,但那上面的面孔仍然清晰可辨。一共四个人,都有着金色的头发,姿态严苛,神情却很自如。其中的一个人是上校,那时他的眼睛还没受伤流血,让人差点儿认不出来。他的一只胳膊搂着一个高个儿、修长的女人,另一只手搭在一个年轻女孩的肩上。那个女人和女孩都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农民。她们脖子上的金项链却说明事实并非如此。我默默地摸出了口袋里的那条金项链,想用这成色非凡的金属和照片里的项链做个比对。那枚钥匙垂了下来,和照片里的一样。奇隆轻轻地从我手里拿过钥匙,翻来覆去地看,想猜出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深意。

照片里的另一个人解释了一切。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扎着金色的长辫子,和上校肩并肩地站在一起,脸上挂着满意的轻哂。她那么年幼,而现在的短发、伤疤看起来完全是两个人——法莱。

“她是他的女儿!”奇隆大声说道,他的震惊,缘由更多。

我很想摸一下这张照片,好证明它是真实存在的,不过还是忍住了。想想医疗站里上校对待她的样子,确实令人不可置信。但他称她为戴安娜,他知道她的真名。而他们的项链,一条来自妹妹,一条来自妻子。

“走吧,”我把奇隆从照片前拉走,“现在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她为什么从来没提过?”奇隆的声音里含着几分被背叛的恼怒,那正是我这几天来所感受到的。

“我不知道。”

我一直拉着他,走向隔舱的门。左转下楼,右转到平台,再左转。

合页润滑良好,门静静地打开了,面前是一条空荡荡的走道,和潜艇里很像:空乏、干净,两边是金属舱壁,顶部是管道。电流像血液一样从上方流过,泵压般穿过纵横如血管的管线。它来自海岸,支持着这里的灯盏和其他机器。

正如法莱所说,这里没人,我们没遇到任何障碍。我想,作为上校的女儿,她所拥有的信息必定是最新的。我们照着她的指示,静悄悄的,像猫一样,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我记起了映辉厅的地下牢房,在那里,朱利安和我曾经催眠了一队戴着黑面具的禁卫军,放走了奇隆、法莱,还有已经不在了的沃尔什。回想起来,那仿佛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可事实上,不过几天而已。一个星期。仅仅一个星期。

我根本不敢想,下一个七天之后,自己会在哪里。

最终我们来到了一条比较短的走道,在尽头,左侧有三扇门,右侧有三扇门,门上有探视窗口,黑洞洞的,只有最靠里的一扇窗子微微闪着光。凌厉的白色光芒穿过窗缝,拳头砸在玻璃上的声音让我绷紧了身子。我本以为会听到玻璃碎裂的咔嚓声,但那窗子非常结实,只传来砰、砰擂拳的闷响,上面除了星点银色的血迹,别无他物。

显然卡尔听到了我的声音,而且以为我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当我站到窗前时,他的手停在半空不动了,拳头死死地攥着,血静静地流着。手环仍戴在他粗壮的手腕上,因为刚才挥拳的惯性而转动着。至少这令人安慰——他们了解不多,所以没夺走他最强大的武器。可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甘心被囚禁?难道他不能燃起烈焰把窗子熔化掉吗?

在电光石火的一瞬,我们的目光穿过窗子彼此相接,这样的凝视几乎令玻璃粉碎。在他挥拳猛击的地方,厚重黏稠的银色血液正在滴落,和已经干掉的血迹混合起来。他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让自己流血,想离开这里——或是发泄心中的愤怒。

“门锁着。”卡尔的声音被玻璃罩着,有些闷闷的。

“明摆着的。”我轻笑一声回答道。

在我旁边,奇隆拿出了钥匙。

卡尔突然发作了,他好像第一次看见奇隆似的,充满感恩和愉悦地冲着他微笑。可奇隆却没回应他的表示,甚至都没看他的眼睛。

这时,某个地方响起了叫嚷声、脚步声,暗堡让回音变得十分怪异,但毫无疑问地,它每分每秒都在靠近。那是冲我们来的。

“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了。”奇隆咬着牙说道,他往后看了看,飞快地把钥匙塞进锁孔转动,可门纹丝不动。我用肩膀顶向门扇,撞击着冰冷无情的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