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中之鼠(第8/9页)

威廉爵士手提探照灯站在罗马建筑的废墟里,大声翻译我这辈子听过的最骇人听闻的祷词,讲述崇拜库柏勒的祭司发现并混入本身信仰的远古异教的餐食习惯。诺里斯虽然上过战场,但走出一幢英格兰建筑物时连路都走不稳了。那里是屠宰场和厨房,尽管早有预料,但见到熟悉的英式厨具出现在这么一个地方,见到近至1610年的英语涂鸦,那种感觉实在超出了忍耐。我无法走进那幢建筑物,因为正是我的祖先沃尔特·德·拉·坡尔用匕首终结了那些恶魔般的行径。

我壮着胆子走进低矮的萨克逊建筑物,它的橡木大门已经脱落。我在这里见到了一排恐怖的石砌牢房,共有十间,栏杆锈迹斑斑。三间牢房里曾关有牲畜,骨骼全属于演化程度较高的人类,其中之一的食指骨头上套着一枚印章戒指,而戒指上刻着我们家族的盾徽。威廉爵士在罗马礼拜堂的底下发现了一个地下室,里面的牢房要古老得多,全都空着。牢房之下是个低矮的地窖,里面有几箱排列整齐的骨骼,部分箱子上刻着可怖的铭文,文字包括拉丁语、希腊语和弗里吉亚语。与此同时,特拉斯克博士已经打开了一个史前坟冢,取出的头骨比大猩猩更接近人类一点,上面刻着难以形容的象形文字。我的猫泰然自若地在所有这些恐怖物品之间漫步,甚至骇人地蹲坐在白骨垒成的小山上,真不知道它那双黄色的眼睛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

对这片微光区域(它一再以可怕的预兆形式出现在我的噩梦中)蕴含的恐怖略有认识之后,我们将注意力转向从悬崖缝隙漏进来的亮光无法穿透的洞窟深处,那里犹如午夜一般漆黑,仿佛没有边界的深渊。我们永远也不可能了解有何等暗无天日的幽冥世界等待在那一小段距离之外,因为我们认为那种秘密不适合人类知晓。近在咫尺的距离内,已经有许多东西能够吸引我们的视线了,因为还没走多远,探照灯就照亮了受诅咒的无数深坑,老鼠曾在其中享用盛宴,突如其来的食物短缺让贪婪的啮齿类大军首先扑向饥肠辘辘的牲口群,继而从隐修院涌上地面,造成了附近村民至今依然记得的那场浩劫。

上帝啊!这些令人作呕的黑暗深坑堆积着被锯断剔净的股骨和敲破倒空的头骨!噩梦般的裂隙历经无数个渎神的世纪,填充着岁月积累的猿人、凯尔特人、罗马人和英国人的骸骨!其中一些坑已被塞满,谁也说不清它们究竟有多深;另一些连我们的探照灯都照不到底,栖息着无可名状的幻想。我不禁心想,在黑暗中探索阴森的地域深渊时不幸跌进这种深坑的老鼠会有什么下场呢?

我在一个可怖深坑的坑口失足滑倒,一时间陷入了狂躁的恐惧。我肯定已经走神很长时间了,因为除了矮胖的诺里斯上尉,探险队的其他成员都不在视线之内。就在这时,更远处漆黑的无涯深处响起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声音,我看见老黑猫从身旁蹿了过去,仿佛长着翅膀的埃及神祇般,径直冲向未知的无尽深渊。我立刻跟了上去,因为第二个声音驱走了全部的怀疑。那是食尸鬼诞下的老鼠疾跑时发出的阴森足音,它们永远在寻觅新的恐怖,决心将我引向地心深处咧嘴狞笑的洞窟,那里有疯狂的无面之神奈亚拉托提普,在两个无定形也无智力的吹笛手伴奏下盲目号叫。

我的探照灯熄灭了,但我依然在奔跑。我听见交谈,听见哀号,听见回音,但盖过这些的是一种越来越响的声音:亵渎神圣、阴森恐怖的鼠群疾跑声,慢慢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浮肿的僵硬尸体缓缓浮出油腻的河流,河流穿过数不清的缟玛瑙石桥,汇入散发腐臭的黑暗海洋。有什么东西撞到我——柔软而肥胖的东西。肯定是老鼠,黏腻、贪婪的凝胶状大军,无论尸体还是生者都一概吞噬……既然德·拉·坡尔家族的成员可以吃禁忌之物,老鼠为什么不能吃德·拉·坡尔家族的成员?……战争吞噬了我的孩子,他们都该死……北方佬用火焰吞噬了卡尔法克斯,烧死德拉坡尔祖父,焚毁那个秘密……不,不,我告诉你,我不是微光洞窟中的恶魔猪倌!肥软如海绵的牲畜没有长着爱德华·诺里斯的胖脸!谁说我是德·拉·坡尔家族的后代!他活着,而我的孩子死了!……为什么德·拉·坡尔家族的土地会落在诺里斯家族成员的手上?……那是巫毒,我告诉你……带花斑的蛇……我诅咒你,桑顿,听我说我的家族都干了什么,叫你昏厥过去!…Sblood, thou stinkard, I’ll learn ye how to gust…wolde ye swynke me thilke wys? …Magna Mater! Magna Mater! …Atys…Dia ad aghaidh’s ad aodann…agus bas dunach ort! Dhonas’s dholas ort, agus leat-sa![2]……啊……啊……唔……哧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