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开时始见心---《怀人》 9-12(第7/8页)
杀气重重的战士们却没有把关心放在界明城身上,他们那么擎着火把经过界明城的身边,去翻动那些尸体。只有一名锦帽的战士在界明城面前停了下来。
“胆子很大嘛!”他带着一丝惊讶说,界明城的年轻和镇定出乎他的意料,“敢往那么一大堆冰蝶中间走。”界明城报以一脸的苦笑:“我怎么知道那种白蝴蝶是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说过。”他看出锦帽的战士是士兵们的头领,叫他站住的就是这个人,很可能那一箭也是锦帽战士的杰作。
“哦……”锦帽战士露出释然的神色。想到刚才全队龟缩于岩石后面的情形,这样一个少年敢于挑战冰蝶对他来说也是没有光彩的事情。打量界明城的目光马上就缓和了下来。“冰蝶啊?”他黯然地说,“……”手腕一抖,背后的三尺长弓已经出囊,在路边的一具尸体上一点。
界明城没有作出任何反应。这个战士的动作敏捷而精确,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威胁,只要他不搭弓,就只是个老练的战士而已。当然,要是所有的士兵都有同样的身手,界明城就算再多长10条胳膊也早在百步以外成了刺猬。
战士的弓弦上搭着一只肥大的冰蝶。它的身体过于沉重,大得变了形,以至于慢慢扇动的翅膀也不能平衡从在弓弦上滑下来的身体。
锦帽战士带着厌恶的表情轻轻一弹弓弦,弓弦发出“跄”的一声脆响,生生把冰蝶切成了两半。那弓弦竟然是鹿筋混合金属制作的,典型的河洛手艺。
“看看!”战士把火把凑近了弓弦,“这东西肚子里全是血肉。它能把肉都化成浆子吸干呢!”界明城果然清晰地看见蝴蝶头部晶莹的吸管里还有一条没有化干净的肉丝,肚子里顿时一阵翻腾。
“奶奶的!”战士愤愤骂了一句粗口,“我们原来也不知道,光听说这东西只吃死尸,还想抢在它们前头把我们弟兄们的身子收拾起来,不料它们一旦吃起来连打搅它们的活人也一样吃。好在这妖怪怕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界明城这才看见尸骸的边缘两个士兵的手中握着烧尽了的火把,痛苦佝偻成一团的身子显然说明他们是被活活吸干了血肉。回忆起自己刚才莽撞的举动,界明城背上冷飕飕出了一片汗。
锦帽战士说到现在,已经明白界明城根本是个糊涂蛋,完全不知道冰蝶的厉害,刚才那份对界明城不畏生死的敬重渐渐收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啊?从哪里过来的?”他的问话已经变成了日常的盘查。
“唱故事的,从杜国来。”界明城随口答道。他倒是越看越奇怪,眼前的这些士兵不管是装束还是举止都不像休国的边防部队。他们僵硬的夜北口音,单薄的皮衣和河洛打造的复合弓在荒凉的夜北之夜显得那么怪异,倒是倒在地上那些香猪身旁的尸体有不少和他们装束一致。
这里显然发生过一场战斗。从伤亡来看,规模虽然不大却非常激烈。除了大量倒闭的香猪和几名弓箭战士,还有不少夜北马和装备精良的骑士的尸体。界明城已经知道这些战士是什么人了,他曾经经过真地,看见过香猪骑兵在草原上驰骋的矫健身姿。让他困惑的还是刚才那个问题:真人为什么跑到那么遥远的夜北来了。
“你们是真人?”界明城忍不住问。
“你从杜国来?”锦帽战士提高了嗓门。
“流风额真,这里有几位夫子。”几个战士簇拥着修士们走来,他们声音更响亮更惊讶。
这一瞬间,三句吃惊的问话象是搅动了宁静池塘的石子,把不断的涟漪远远推了开来。
没有人知道长门修会的影响到底有多大。越是偏远的地区,长门修士的行踪反而越频密。被中州人认为是蛮荒百夷之地的真地,也是修士们常去的国度。由于修士们丰富的知识和教化的热心,在整个澜州的乡间,长门修会的修士都很得敬重。按理说吃公粮的士兵对修士们应该并不感冒,但真人并没有常备的军力,所有的士兵都是应召而来的猎民和牧人。在遥远异乡陷入困境的这支真人军队看见修士们,不由生出绝地逢生的喜悦和亲切来。
遇见修士并知道了界明城一行才从兰泥过来,流风一时欢喜地失去了主张。
要不是士兵们提醒,他就会那么一直握着界明城的手不放。刚刚才放下了对界明城的尊重,短短几句交谈间知道界明城也曾跨越无尽的绪旌草原,这朴实的汉子对他反而多了一份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