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血炎龙 10(第10/10页)


  远望海子尽头,只有蓝灰晨雾缭绕,鸥群如同洁白流云,三月油绿的绒草无际无涯,目之所及,不见一人一骑。

  朔勒焦急地振翅,让风托起躯体,将他越送越高。尘嚣隔绝,人影渐小,箭矢在他脚下折返坠落,却仍找不到大队的踪迹。他在湖面上看见自己的影子,渺小如芥子。朔勒这辈子从未在这样高的地方俯瞰大地,若是跌落下去,结局不外粉身碎骨,他心中竟也毫无畏惧,如同一个在嬉闹中被父亲抛向天空的孩子。

  他目力一贯锐利,但此刻才第一次知道自己能看得多远。如同有一柄快刀从右眼角划开,一直拉到脑后,又绕过来拉开了左眼角,一瞬间视野无限豁朗,直伸展到天地交界。他能看清野兔与旱獭在草丛深处奔窜,身边鸥鹭的每一根羽毛迎风翕张,每缕阳光照亮空气中流动的微细尘埃。

  一阵顺风自身后急速吹送,他舒展羽翼,顺势俯冲而下,离开弦月海子,沿着蜜河向北,寻找游离于大队之外的探哨,仍然一无所获,他们已被甩得太远了。朔勒猛力拍打双翼,朝蜜河与硝河的岔口飞去,他记得岔口以北有一片好草滩,也许染海和苏苏她们还留在那儿打麂子。

  吾祖炎龙,吾母天马,请你们保佑我能飞到那儿……朔勒祈祷着,却不能阻止事态恶化。一点一滴,那双翅膀从边缘开始溶解,无数光的碎片随风远去,仿如晨星在阳光中消失。

  他想自己真是个蠢货。他不是炎龙和天马的子孙,他们为什么要倾听他的祈祷?也许另有一些陌生的神祗能保护他,但他一个也不认识。他只有他自己,和这双在风中逐渐消散的翅翼。

  疼痛与疲累的汗已湿了满背,越过眉毛直往眼睛里淌,每一次振翅都似乎要把心脏从胸腔中拉扯出来,但他不能停下。

  草滩出现在河岔对面,遥远起伏的车轴草丛中仿佛有人在策马奔驰,但转眼又消失不见,朔勒第一次疑心他的眼睛欺骗了自己。他已经偏离大队前进的方向太远,时间与体力都不允许再折返回去,只能把赌注押在眼前。

  翅膀逐渐不能支持他的重量,朔勒无法自控地急速下降,他还在竭尽全力,好让自己离那个依稀的人影近些,更近些,但草海已疯狂旋转起来,迅速向他扑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托起双翅的风忽然消失了。随后他明白过来,消失的不是风,是他的翅膀。

  身体从空中跌落,狠狠拍击在冷硬地面上,压出一口空气。胸廓剧痛,朔勒知道自己爬不起来,也喊不出声了。他使劲把一只手挪到面前,攥紧一把草茎,拖动身躯,向印象中人影所在的方向爬出一步。新生的草叶锐刃划破手掌,他用完好的另一只手握了上去,拖着自己再爬一步。石砾在他肚腹上划出尖利的疼痛,但他还是一尺尺地匍匐前行。

  地面震动起来,有什么东西向他急速接近,如同鼓点在敲击。

  灰花马自草丛中跃出,有人跳下马背,扶起朔勒的肩,火一般烈艳的红发在眼前摇晃。

  “苏苏。”朔勒认出了那张脸,梦呓般从破碎的嘴唇间吐出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