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颜(第23/29页)
凌驾众生的高位厚爵,是否会侵蚀两人的本心?百工司究竟是为民牟福,还是会走上奇技淫巧的媚主之路?
元阙与丹心皆是聪明绝顶的人物,闻弦歌知雅意,对皎镜肃然而拜。元阙道:“大师放心,小子绝不敢辜负师父的栽培。师父曾教导过,做官必以民心为本,我以前是个匠人,今后也还是个匠人。除了为皇帝盖房子,我更想为天下百姓建造良屋,趁此良机正可走遍北荒,遍览各地风土人情。”
丹心也敛去笑意,认真地道:“我是好玩的性子,建百工司无非还千姿一个人情,帮他立好规矩,调教一批人手,顺便自己打造一些好玩的器物。到时功成身退,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炼器师,不敢说必然超越老爹,但绝不会丢吴霜阁的脸。”
皎镜白了两人一眼,摇头道:“你们长辈又不在,年纪轻轻就学得满口道德文章,真是无趣得紧。”元阙被他一噎,说不出话来,丹心笑嘻嘻回嘴道:“要不然怎能混个官位?大师的心思我明白,就算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珍奇玩意,我也不会中饱私囊,必让天下人共赏。”
皎镜笑骂道:“贫嘴!你就没你爹半分稳重,赶上你爹还早得很呢。”长生忙笑了插嘴:“大师,既是这样说,我也要说老实话。我志在易容不在医理,卓伊勒有珠兰唐娜做伴,我还是陪了镜心精研易容,才能追赶我家少爷。”皎镜瞪了他道:“哼,就凭你重色轻友这样,再过十年也追不上紫颜。”
炎柳在旁小声嘀咕:“说来说去,无非是老的比小的好。”皎镜一双桃花眼飞了过去,炎柳毫无惧色,瞥了卓伊勒一眼,笑眯眯地道:“你也不如你师父,对么?”卓伊勒一愣,瞥了一眼皎镜,不敢作答,拉了长生躲到一边。
长生正为皎镜批评的话惭愧,卓伊勒黑了脸对他道:“你和他顶什么嘴?明面上答应,到时一走了之,谁拦得住你?偏要说实话。”珠兰唐娜道:“师父面冷心热,你们俩别和他对着干。”
镜心在旁听得有趣,移步走来,对长生说道:“若是医馆,总是济世救人的善事。不过你说得是,你我于易容上尚需时日精研,北荒多有奇珍,一路游历想来对易容大有裨益。”长生忙道:“是极!先前我家少爷就收集了不少宝贝。”萤火听见,远远地笑看过来,长生与他对视一眼,不无欷嘘地叹了口气。
皎镜慨然看着,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是他们的时代了。
与此同时,紫颜与侧侧、傅传红与姽婳四人图个清静,结伴纵马往城外一游。此时草长鹰飞,春色万里,苍茫林原上牛羊如云,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侧侧与姽婳皆是一身紫烟罗纱衣套白绢襦裙,清丽如双花,傅传红一路目不转睛,等到歇息时,迫不及待取了笔墨,将绢素摊在草地上,洋洋洒洒画了起来。他寥寥几笔,点染异彩,便有一对翩翩佳人,天真烂漫跃马绿茵之上,眉眼宛然如见。
紫颜随身携了一支长笛,洒然如牧童吹奏,其声渺渺恍如出世,傅传红听了,下笔越发自在。姽婳袖手一招,尘香悠悠荡荡,侧侧搭起架子煮水烹茶,茶香混合了香料,令人心生辽远之意。
四人坐在花树下,谈起彼此游历的事情,景美,人闲,画灵,香静,轻声细语如杨花飘拂在草木间。
姽婳斜斜倚着树干,琼粉紫纱,艳光如染,朝紫颜戏谑地笑道:“没想到你当起皇帝来,挺似模似样。”紫颜易容成千姿之事,于十师亦是禁忌话题,众人心知肚明,却没有点破。此刻事过境迁,又在郊外野游,姽婳便无顾虑地说来。
紫颜心头掠过一丝阴影,不动声色地道:“在宫中我见到十三异香,回头替你求一份来。”
姽婳微一沉吟,淡然说道:“自从提炼出茶香,品出淡的空灵滋味,我的心境也淡了许多,随缘就好。”傅传红一笑,他与姽婳感受不同,万重烟水里看出的不是天光云影的轻灵之境,而是春雨乱红的活泼生机。
侧侧犹记着照浪挨的那一刀,摇头道:“幸好他不是千姿,要守着那劳什子千秋功业。”紫颜意兴阑珊地举起茶碗,“喝茶。”三人见他意态寥落,便把话题扯开了去,复又说起长生与镜心,紫颜这才兴致勃勃。
直至夕阳西下,踏遍芳草返身回城。
紫颜与侧侧二人携手回到院子里,酒筵刚刚撤下,一脸红晕未退的长生迎上来说道:“太师命人传了信来,说是刺客始终不肯吐露底细。夙夜大师用了追魂索影的秘法,看出那人与兴隆祥极有渊源。”
因与骁马帮有宿怨,兴隆祥遂一心扶植兰伽,在他身上投注大量资本,只求他夺位功成。遇上伏藏的药师馆亦有此心,两边勾结,便定下传疫疠扰乱北荒之举。这两家本想待瘟疫席卷之后,带头拯救苍生,为兰伽博取名声,取千姿而代之。不想十师北上,无意间破了布局,致使两家功亏一篑,接连失手不提,伏藏更是折损在夙夜手中,药师馆元气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