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故事 向北向北向北(第17/22页)
我很快发现在破落的建筑群中有一道明显的中轴线,两侧整齐的柱廊沿纵深方向排向城市中心。哈狼犀他们看上去显然没有来过此地,但他们却脚步坚决地一直向前走去。
我看到他们的目标在轴线的终点上,是一座我所见过的最雄伟阔大的厅堂。它有着高大的院基和厚实的墙,那座墙一定有天启城的城墙那么高。门早就不见了,剩下一个黑洞洞的大口,让我们看见里面有两列残存的武士雕像手持武器,在高高的台基上排向厅堂深处。
墙上的巨石刻画满了粗重的金属利刃撞击的痕迹,我又看到了那些暗红色的字迹,这些文字和我所看到的铜人以及看守垭口的两名上古夸父武士手掌上写的文字是一样的,都是直笔画,没有曲笔,大约是便于刀斧在石头或者木头上凿刻。我揣测这儿就是那些历经屈辱和磨难的巨人们最终的战斗堡垒。
“没错。”哈狼犀说,白气从他的嘴里呼了出来,萦绕在他的耳边。他立定脚步,拄着斧子,抬着头看那些高大的列柱,充满敬畏地说:“和她说的一样,这儿就是盘古神殿。”
我们依次爬上高大的台阶,进入大厅,这里面的石柱粗大密集得出乎我的意料,夸父们似乎要用它们撑起天空。它们升向高高的天际,屋顶已经垮塌了,太阳投射进来的光线被石柱分割成一道一道的,地上结满了寒冰。
石雕的武士和真正的夸父一样高大,它们大部分缺失了头颅,甚至还有一些完全垮塌在了地上,但无论是哪一尊雕像,它们的手里依旧抓着盾牌和巨剑,像是依然在守卫什么东西。
我们在这座幽暗庄严的大厅里顺着武士通道往里走去,越走越深,终于在通道的尽端,我们看到了一块光滑的黑巨石制的祭台。我惊讶地发觉祭台周围有一大片地面是熔岩凝固而成,崎岖不平,高高低低。我突然意识到,这儿就是火山口,它被填平了然后修建成这座城市,我们此刻正站在它上面。
祭台上有个沉重的骊龙纹镂空石头罩子,黑乎乎的看着很不起眼,然而它如同风暴的中心,紧紧咬合着这座城市的所有视线和焦点。
哈狼犀大步迈向石祭坛,他的背影如同一大块冰冷的石壁把我的视线遮断。我看到他在冰面上跪了下来,蹲伏在自己的脚后跟上,随后专心致志地闭上眼睛,低头沉思。
雷炎破和浑蛮力也没有理会我,他们敬畏地追随着自己的首领走向前去,在他的两侧,他们垂下战斧,把斧端搁在地上,拄着斧柄,凝固在那儿好似两尊雕像。
和羽人漫长繁琐的祭祀仪式比起来,他们的祈请方式极为简练,然而此刻我却觉得漫长得无法容忍。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太阳慢慢西沉,穿过石头柱子,我能看到外面的光线飞快地暗了下去。下方遥遥的冰海,远比城池里更加幽暗,一两股白色的旋风卷起了数以亿万计的冰碴,呼啸如冰龙,在冰面上聚聚散散。
他们三个依旧凝住不动,只有我急如屁股着火的猴子,在厅堂里窜来窜去的,这让我很迟才发现脚下的地面在以某种缓慢的频率抖动。我立定脚步看的时候,发现四处的墙上发出某种光芒,冰壳上不停流下水来,搞得这儿的地面滑溜溜的。那些高直的柱子仿佛都扭曲变形了,但你如果直瞪着它们看,却发现还是直的。这个厅堂中确实充满了不可捉摸的力量。
他们终于完成了某种仪式,哈狼犀半跪而起,他沉下了肩膀,对着那个祭台沉思,似乎不太愿意就此离开。他沉毅的面孔仿佛充满了更多的威严和勇力,但我不太能肯定。
“我们可以走了吗?”我试探着问他们。
但哈狼犀没有理我,他突然狂怒地吼了一声,抬步上前,将那个石头罩子一把撩开——祭台上是空的!
浑蛮力和雷炎破的脸上都有几分惊慌的神色,他们似乎根本没想过这样的结局。
“也许里面本来就是空的,”我宽慰他们说,“荒和墟的战争已经经历了十万年,谁见过真正的盘古神灵?”
哈狼犀回过头来,对我愤怒地喊道:“难道没有神吗?盘古是不存在的吗?”那个永远高大的梦想仿佛一下远去,他的眼睛如火炭般熊熊燃烧,让我发抖。
但这样的眼睛我还是可以忍住害怕和他对视,我没有从他的身上发现兽魂战士的特质,“也许就是没有。”我说。
哈狼犀怒瞪着我,突然之间,他眼睛里的光芒突然暗淡了下去,他嘿嘿地笑了起来:“有意思,你开始不像个小人儿了。”
他扭头在厅里东走西走起来,脚步声如闷雷般撼动整个殿堂。
我确实觉得这里似乎比外面所有的地方都要阴冷,在一座祭祀盘古的殿堂里,是不应该有这么冷的。你看,它们墙壁上和地上结的坚冰尤其的厚,特别是在——“来看看这个。”哈狼犀掉头对大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