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第4/5页)
波顿的沉默比瓦格·赫特唾沫横飞的威胁可怕一百倍,他的眼珠淡白如同晨雾,隐藏了所有思绪。詹姆不喜欢那对眼珠,它们让他想起当年奈德·史塔克看他坐在王位上时的神情。恐怖堡伯爵最后轻启嘴唇:“你少了一只手。”
“错,”詹姆说,“它在我脖子上。”
卢斯·波顿伸手下来,兜起他颈上的绳子,将烂手扔给山羊。“快拿开,这东西有损于我的健康。”
“我要把它送给他的浮亲大人,索要十万金聋币,否责,就把四君者砍成碎片还回去。等手到他的钱,我再把詹姆爵士交给卡史他克大人,多赚一个没女!”“勇士们”齐声欢呼赞同。
“好打算,”卢斯·波顿道,那语调好似在餐桌上轻描淡写地赞一句,“好酒,只可惜卡史塔克伯爵给不了女儿了,罗柏国王以谋杀和叛乱的罪名砍了他的头。至于泰温公爵,他人还在君临,新年之前都不会离开,那是他孙子和高庭之女成婚的大喜日子。”
“不对,是临冬城之女,”布蕾妮说,“大人,您弄错了吧,与乔佛里国王订婚的是珊莎·史塔克。”
“他们的婚约已经废除。黑水河一战,玫瑰与狮子联合,大败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烧光了他的舰队。”
我不是警告过你么,乌斯威克,詹姆心想,还有你,山羊。与狮子作对,没好果子吃!“有我老姐的消息吗?”他问。
“她很好,你的……外甥也很好。”波顿顿了一下。看来他知道。“你弟弟在战斗中受了重伤,但性命无忧。”他朝身边一位穿镶钉铠甲、面色阴沉的北方人招招手,“送詹姆爵士去见科本学士,并替这位女士松绑。”待布蕾妮手腕间的绳索砍成两截后,他续道:“请原谅,小姐,眼下兵荒马乱,仓促之间难免误伤。”
她揉着被麻绳磨破的血肉:“大人,这些人想强暴我。”
“是吗?”波顿伯爵淡白的眼睛望向瓦格·赫特,“这可不行,这事儿和詹姆爵士手的事儿,都做得不对。”
院子里的北方人是勇士团的五倍,还有同等数目的佛雷家丁。山羊再笨,也知道闭嘴。
“他们拿走了我的剑,”布蕾妮道,“还有我的盔甲……”
“小姐,在我的城堡做客您无需盔甲,”波顿伯爵告诉她,“您受我的保护。埃玛贝尔太太,替布蕾妮小姐准备一间舒适客房。沃顿,詹姆爵士交给你了。”他不待回答,径自转身上阶梯,裘皮斗篷在身后卷动。与布蕾妮分开之前,詹姆只来得及和她交换一个短促的眼神。
学士的房间在鸦巢下。这位一头灰发、面目慈祥的人名叫科本,他打开包裹断肢的亚麻布,倒抽了一口凉气。
“有这么糟糕?我会死吗?”
科本伸出一个指头拨拨伤口,涌出的脓血让他皱起鼻子。“不会,只是过不多久……”他切开詹姆的衣袖,“……腐疮会扩散,您发现了吗?附近的血肉都已变质,必须切除。最周全的办法是把手臂整个截掉。”
“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詹姆承诺,“清洗伤口,把手缝回去,让我碰碰运气。”
科本皱紧眉头:“我可以保住您的上臂,从肘部开始截,但……”
“你敢截掉一点,就最好把另一只手也截了,否则我掐死你。”
科本注视着他的眼睛,不管看到了什么,总之令他踌躇。“那好吧,爵士,我只把腐疮挖掉,别的都不动。先用沸酒处理,然后敷荨麻膏、芥菜子和面包霉,或许管用,但其间利弊您可要考虑清楚。我这就去拿罂粟花奶——”
“不要。”詹姆不敢睡,生怕一觉醒来自己的手就真没了。
科本坚持:“这会很痛。”
“我会尖叫。”
“这会非常非常地痛。”
“我会大声大声尖叫。”
“您至少喝点葡萄酒行么?”
“总主教真的每天祷告吗?”
“这我不清楚。我拿酒去,爵士,您先躺下,得把手绑上。”
科本准备好一把利刃和一个碗,动手清洗。他边做,詹姆边大口喝酒,酒浆洒了一身。左手真没用,连嘴巴都找不着,但这也有点好处:葡萄酒浸湿胡须,掩盖了脓汁的恶臭。
当真的动刀挖掘腐疮时,酒精完全不管用,詹姆大声尖叫,用完好的手拼命捶桌子,一次,一次,又一次。科本将沸酒倒在挖剩的断肢上,他再度尖叫。不管如何赌咒发誓,不管心中多么恐惧,他仍旧晕厥过去。醒来时,学士正用针和羊肠线缝手掌:“我留了一点皮肤,刚好连接腕关节。”
“这活儿,你挺熟的嘛。”詹姆虚弱地嘀咕。他咬到舌头,嘴里全是血。
“在瓦格·赫特手下,处理断肢是家常便饭,他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缺胳膊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