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第5/10页)

“你真好心。别担心,我会乖乖地等。”

“你当然会。”话虽这么说,骑士仍旧用沉重的铁钥匙锁住身后的房门。商人之屋以门锁坚固著称。我就像被关进了牢房,侏儒酸溜溜地想,好在这里有窗户。

提利昂知道要取下镣铐是难上加难,但不管怎样总得试试。他试图从手环里脱出手,结果擦破了更多皮肤,搞得手腕鲜血淋漓;他又拉又扭,但墙上的铁环纹丝不动。操他妈的,他放弃了努力,以铁链所能容许的极限瘫倒在地。他的腿抽筋了,这将是个特别难熬的夜晚。而且毫无疑问,只是苦难的开始。

屋里很闷,所以骑士打开了百叶窗通风。这间屋子挤在旅馆墙壁的夹角处,所以幸运地拥有两扇窗。一扇面对长桥和河对面的黑墙,那是古瓦兰提斯的心脏地带;另一扇面向下面的广场,莫尔蒙说那是渔贩广场。虽然受到锁链限制,但提利昂发现只要倾斜身子、让墙上的铁环支撑住体重的话,就能从第二扇窗户看出去。这里没有莱莎·艾林的天牢那么高,但摔下去一样会死。或许喝醉之后我可以试试。

夜色渐深,广场上却依然人声鼎沸。水手们醉酒喧哗,妓女们游荡拉客,商人们攀谈生意。十几个手执火把的侍僧簇拥着一位红袍女祭司匆匆走过,他们的长袍在脚边婆娑。一对席瓦斯棋手在某家旅馆门前战得难解难分,一位奴隶站在桌旁,举着灯笼为主人们照明。提利昂还听见了女人的歌声,虽然歌词他听不懂,但曲调温柔伤感。如果我听得懂她唱什么,可能会哭出声来。窗户下方,一群人在围观两个杂耍艺人互相抛掷火炬。

俘虏他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带回两大杯酒和一只烤鸭。他一脚把门踢上,将鸭子撕成两半,扔了一半给提利昂。侏儒伸手去接,然而胳膊被铁链限制抓不着,鸟儿直接打在他额上,喷了他一脸热辣油脂。之后他还不得不蹲下,费力地伸长胳膊捞鸭子。他试了三次方才抓住,随即高兴地撕咬起鸭肉来。“能来点酒下饭吗?”

莫尔蒙把杯子递给他,“外头的瓦兰提斯人几乎都喝得烂醉,也不多你一个。”

麦酒相当顺口,有股水果味。提利昂满意地饮下一大口,打了个欢乐的嗝。他发现白蜡酒杯相当沉。几口喝光拿杯子砸他脑袋吧,侏儒盘算,运气好的话能砸破他的头——运气特别好的话,我会失手,然后被他活活揍死。他又饮了一大口,“今天是什么节日?”

“是他们大选的第三天,选举一共持续十天。在这疯狂的十天内,要举办火炬游行、公开演讲、默剧表演、唱歌吟诗和舞蹈助兴,刺客们会为各自的支持者作至死方休的决斗,大象的身侧会绘上执政官候选人的名字。下面这些杂耍艺人是马司约索雇的。”

“记得提醒我投票给别人,”提利昂舔舔指上的油脂。窗下的民众丢了些硬币给那两个杂耍艺人,“所有的候选人都得提供艺术表演吗?”

“只要能收买选票,他们什么都提供,”莫尔蒙说,“不管吃、喝、看……艾利奥斯甚至派出一百名漂亮的奴隶女孩上街拉票,谁投给他就可以跟她们睡。”

“我投给他,”提利昂不假思索地说,“给我一个奴隶女孩吧。”

“达到财产标准的瓦兰提斯自由民才有投票资格。河西岸就没几个人能投票。”

“但狂欢要持续十日对吧?”提利昂笑道,“世界真奇妙,不过三个国王还是太多。想想看,要是我跟我亲爱的老姐和英勇的老哥联合统治七大王国的话……不出一年,我们中的某位就会杀了其他两人,以求独霸。很难想象这些‘执政官’不做出同样的事。”

“他们中确实有人试过独裁,但都不成功。也许瓦兰提斯人比我们维斯特洛人更有智慧,他们或许会集体犯傻,却决不忍受小鬼当家。时不时会有某个疯子赢得选举,但会受到同僚的遏制,直到一年任期届满。想想看,要是疯王伊里斯有两个跟他共享权力的王,后来的流血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可惜他只有我父亲,提利昂想。

“很多自由贸易城邦人认为狭海对岸的我们太野蛮,”骑士续道,“甚至觉得我们还是孩子,急需父亲的指导。”

“或是母亲的?”瑟曦会喜欢这种说法——在他把我的脑袋献上以后就更喜欢了。“你似乎很了解这座城市。”

“我曾在这里住了大半年,”骑士晃了晃杯底残渣,“史塔克把我赶出家园后,我和我第二任老婆逃到了里斯。布拉佛斯更适合我,但琳妮丝想住在温暖的地方。我原计划加入布拉佛斯人的队伍,到头来却在洛恩河畔与他们交战。可惜我每挣一枚银币,我老婆就要花掉十枚。等我回到里斯,她已有了情人,那人嬉皮笑脸地告诉我:如果不放弃她并离开城市,我就得作债务奴隶。我就这样离开里斯来到瓦兰提斯……当时我比奴隶好不了多少,除了背包里的衣服和腰上的长剑之外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