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丝(第3/5页)

女王发出召集令八天后,次子团最先返回。巴利斯坦爵士通报丹妮团长求见时,她恍然以为是达里奥,不由得心如鹿撞。但巴利斯坦爵士带来的却是棕人本·普棱。

棕人本皮革般的脸满是裂纹,皮肤是老柚木的颜色,白头发,眼角布满鱼尾纹。这样一张饱经风霜的棕脸在丹妮看来却很亲切,她甚至拥抱了他。他眼角的皱纹开心地堆在一起。“听说陛下要下嫁,”他说,“但没人通知新郎官就是我。”瑞茨纳克在旁气急败坏,他俩则相视而笑。但棕人本开口后,所有的笑声都消失了,“我们抓住三个阿斯塔波人,圣上最好见见他们。”

“带上来。”

丹妮莉丝在庄严的大厅中接见他们,高高的蜡烛在大理石柱间燃烧。她看到几位阿斯塔波人面露饥色,便立刻叫人备食物。他们一行十二人从红砖之城出发,如今只剩三个:一名砖匠、一名纺织工和一名鞋匠。“其他人怎么了?”女王问。

“全死了。”鞋匠道,“渊凯的雇佣兵在阿斯塔波北边的丘陵地巡逻,猎捕从大火中逃出来的人。”

“难道城池已经陷落?城墙可是非常厚实啊。”

“它厚是厚,”砖匠回答,他是个有眼疾的驼子,“但年久失修又破损严重。”

纺织工抬起头。“每天我们都互相安慰,说龙女王会回来救我们。”这女人面庞瘦削,有薄薄的嘴唇和暗淡的死鱼眼,“据说克莱昂曾派人求援,您答应要回来。”

他派人来找我,丹妮心想,至少这部分是真的。

“在城外,渊凯人烧毁庄稼,屠戮牲畜,”鞋匠续道,“在城内,我们忍饥挨饿。我们吃猫、吃老鼠、啃皮革。一张马皮就是一顿大餐。割喉国王和婊子女王相互指责对方吃死人肉。一些男男女女暗中聚集抽签,抽到黑石头的就得献出自己的肉。有些人认为一切都是克拉兹尼·莫·纳克罗兹惹的祸,于是洗劫并烧毁了纳克罗兹金字塔。”

“也有人认为是丹妮莉丝惹的祸,”纺织工说,“但我们中的大多数依然爱您。‘她就要来了,’我们互相告慰,‘她将率大军回来,带给所有人食物。’”

我连自己的人民都只能勉强喂饱。如果我向阿斯塔波进军,必将失去弥林。

鞋匠讲述了他们怎样遵从阿斯塔波绿圣女的话,将屠夫国王的尸体挖出,套上青铜鳞甲。绿圣女得到众神预示,宣称屠夫国王可以打败渊凯人,解救他们。于是伟大的克莱昂的尸体披挂上阵,恶臭难闻的身躯被绑在饿马背上,领着新建的无垢者军队开城出击。但他们被一支新吉斯军团咬住,杀得片甲不留。

“战败后,绿圣女被钉在惩罚广场的木桩上等死。在乌尔霍金字塔中,一些幸存者疯狂欢宴,彻夜不眠,然后就着最后一点食物饮下毒酒,不愿面对第二天的黎明。再不久疾病爆发,血瘟杀了四分之三的人,直到一些将死之人发起暴动,干掉了主城门的守卫。”

老砖匠突然插话:“不,这是那些健康人干的,为逃离血瘟。”

“真相如何重要么?”鞋匠反问,“反正守卫们四散奔逃,城门大开。新吉斯的军团涌入阿斯塔波,然后是渊凯人和骑马的佣兵。婊子女王顽强抵抗,咒骂着战死;割喉国王弃械投降,却被扔进竞技场,遭饿狗扑食。”

“即便如此,仍有人说您来了。”纺织工道,“他们赌咒发誓,说见你骑在魔龙背上,高飞过渊凯营帐。我们日夜盼着你。”

我没法去,女王想着,我不敢去。

“城市陷落后呢?”斯卡拉茨问,“后来呢?”

“后来是屠杀。圣恩神庙里挤满了向神明祈求治疗的病人,于是新吉斯军团封住神庙门,将神庙付之一炬,由此引发大火。不出一小时,整座城市火光冲天,一片火海。慌乱的人们涌入街道,想方设法逃离火场,但渊凯人关闭了城门。”

“你们逃出来了,”圆颅大人指出,“怎么做到的?”

老头回答:“我是砖匠,我家世世代代都是砖匠。我祖父将我家的房子建在城墙边上,每晚搬几块砖不是什么难事。后来我把这事告诉了朋友们,他们帮我支撑好甬道,以防塌方。我们都认为应当未雨绸缪。”

我留下议会来统治你们,丹妮想到,由一名医生、一名学者和一名牧师领导。她回想起当初的红砖之城,红色砖墙后空气干燥、尘土飞扬,编织出残酷的梦;那里同时也是生机勃勃的。恋人在蠕虫河的小岛上接吻,奴隶却在惩罚广场上被一卷一卷地剥皮,挂起来留给苍蝇。“你们能逃脱令人欣慰,”她对阿斯塔波人说,“在弥林你们安全无虞。”

鞋匠对她表达了感激,老砖匠吻了她的脚,但纺织工只用石板般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她知道我在说谎,女王心想,她知道我根本无力保证他们的安全。阿斯塔波被烧毁了,接下来该轮到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