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战利品(第5/6页)

结果事与愿违,暴风雪越来越强,风比奴隶贩子抽打的鞭子更残忍。阿莎本以为当狂风呼啸着从海上席卷派克岛时,她已见识过寒冷,现在发现那简直太温和。这是一种让人发狂的冷。

即便扎营令沿队伍一路传递了下去,取暖也非易事。帐篷潮湿沉重,既不好搭也不好拆,积雪太多的话,还随时可能倒塌。国王的军队在七国最广袤的森林腹地蠕蠕而行,干木头却遍地难寻。每次扎营燃起的篝火都在变少,而且火堆通常只见冒烟,感受不到暖意。大家往往得吃冷东西,甚至是生的。

连夜火也在萎缩,气势减弱,这让后党人士十分沮丧。“光之王,请为我们驱逐邪恶,”在巨人杀手高迪爵士低沉的嗓音带领下,他们祈祷,“请您重现璀璨太阳,平息风暴,融化冰雪,让我们长驱直入,消灭您的敌人。长夜漫漫,寒冷晦暗,处处险恶,但您是力量、荣耀和光芒之源,拉赫洛,请把您的火焰灌注我们体内。”

后来,科里斯·彭尼爵士大声询问一整支军队会不会被冬季风暴冻死,狼仔们听了哈哈大笑。“还没到冬天呢,”大酒桶渥尔宣称,“山里人都知道,秋天会亲你,冬天才会干你。这只是秋天的吻。”

天哪,愿真主保佑我永远别见识冬天。阿莎的境况不算最糟,毕竟她是国王的战利品。其他人饥肠辘辘,她有的吃;其他人颤抖受冻,她住得暖。其他人骑着疲惫的马在雪上艰难跋涉,她却躺在车里堆满毛皮的床上,有帆布棚顶遮风挡雪。戴着镣铐还是有点好处。

马匹和普通士兵最遭罪。为争夺靠近篝火的位置,两名风暴之地的侍从刺死了一个兵。隔天晚上,几个弓箭手不顾一切地取暖,乃至把帐篷点着了——这倒是暖和了周围的帐篷。军马接连冻累而死。“没马的骑士算什么?”人们自嘲,“拿剑的雪人呗。”倒下的马被就地宰杀取肉,因为补给也开始短缺。

比兹伯利、科伯、福克斯伍及其他南方领主劝国王安营扎寨,直到暴风雪过去。史坦尼斯不肯,他也没理会后党人士为饥饿的红神献祭的建议。

消息是朱斯丁·马赛向她透漏的,他不像其他后党那么虔诚。“祭品能证明我们的信念仍然炽烈纯粹,陛下。”克莱顿·宋格劝谏国王。巨人杀手高迪则说,“北境的旧神降下这场暴风雪,只有拉赫洛能够终结。我们必须奉献一位不信者。”

“我的军队里半数人是不信者,”史坦尼斯回应,“我不会烧死谁。继续祈祷。”

今日不烧,明日也不……但若风雪不停,国王能坚持多久呢?对于淹神,阿莎从未像伊伦叔叔那么狂热,但那晚她跟“湿发”一样,真心诚意地对波涛下的主人祈祷。可惜暴风雪毫无衰减之势。行军依然缓慢,从步履蹒跚演变成爬行。一整天走五里,然后三里,最后两里。

暴风雪的第九天,每个人都看见队长和军官们浑身湿透、疲惫不堪地来到国王的大帐,单膝跪下,报告损失。

“死了一个,失踪三人。”

“损失六匹马,包括我自己的。”

“死了两个,一个是骑士。四匹马倒下,我们救回一匹,损失了其他三匹,包括一匹驯马和两匹战马。”

阿莎听人们管这叫“冻损”。辎重队损失最惨重:死了不少马,数人失踪,车辆翻倒损坏。“有的马在雪地里失足,”朱斯丁·马赛向国王汇报,“有的人走散了,甚至坐在原地等死。”

“不管他们。”史坦尼斯国王嚷道,“继续前进。”

北方人有矮种马和熊掌,状况好得多。黑唐纳·菲林特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阿托斯总共只损失了一个人。林德尔、渥尔与诺瑞氏族一人未损。莫甘·林德尔走丢了一头骡子,但他认为是菲林特氏族偷的。

深林堡到临冬城只有一百里格,乌鸦飞上三百里就到。十五天路程。十五天来了又去,路却没走完一半,还留下一连串损坏的货车和冻结的尸体,被飞雪掩埋。日月星辰许久不曾出现,阿莎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场大梦。

行军第二十天,她终于除掉了脚上的镣铐。那天午后,拉她那辆车的一匹马死掉了,没法替换,仅存的驮马都要负责拉载装满粮草的货车。朱斯丁·马赛爵士策马过来,命大家屠宰死马分肉,将车子劈开做木柴,然后他解开阿莎的脚镣,替她揉揉僵硬的小腿。“我没有多余的马给您,夫人。”他说,“与您共骑我的马也会死。您只能走路。”

阿莎每迈一步,脚踝都被身体压得抽搐般地疼。它们很快会冻麻木的,她安慰自己,一小时后,我就完全感觉不到双脚了。她只想错了一点——这不需要一小时。当夜幕降临,队伍停止前进时,她已几乎站不住,万分怀念移动牢房的舒适了。镣铐让我变得虚弱。晚餐时她筋疲力尽,直接在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