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第6/7页)
每有侏儒从坐骑上摔下,或吃了一记打,他们的主人亚赞笑得最响也最久,而他一笑整个巨大的身躯就开始颤抖,好似一坨地震中的板油。其他客人会先看亚克哈兹·佐·亚扎克的反应。大元帅如此衰弱,以至于提利昂担心他笑一笑就可能没命。当他打飞分妮的头盔,头盔掉在一位穿着绿金条纹托卡长袍、脸色阴沉的渊凯将领膝上时,亚克哈兹发出小鸡般的咯咯笑声。那将领抓向头盔,结果抓碎了一个大紫瓜,于是更生气了,喘着粗气的脸涨成紫色。他转向东道主,低语了几句,亚赞得意地朝他笑,还舔了舔嘴唇……但提利昂发现,那对狭长的黄眼睛里有一丝怒意闪过。
之后侏儒们脱去木盔甲和里面汗津津的衣服,换上崭新的黄色上衣,担任席间侍酒。提利昂负责倒紫色葡萄酒,分妮倒水。他们端着壶子奔来跑去,拖鞋轻擦在厚厚的地毯上。这工作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没多久他的腿就酸得厉害,背上的某道伤口又开始渗血,鲜血渗透了亚麻布料。提利昂咬住舌头,继续倒酒。
大多数客人当他们是一般奴隶,毫不在意……但某位醉得不轻的渊凯人建议亚赞让两名侏儒当场交配,另一人则要提利昂讲述丢鼻子的故事。我把它插进你老婆那个洞里,却被她夹掉半边,提利昂几乎冲口而出……但船上经历的风暴让他明白自己并不想死,所以他改口答道:“是为了惩罚我的傲慢,大人。”
接着一位穿虎眼流苏的蓝色托卡长袍的大人回忆起提利昂曾在拍卖台上自吹席瓦斯棋艺。“让我来测试一下。”这人宣布。于是棋桌棋子很快摆上来,但没下几回合,这人就满脸通红地掀了棋桌。他恼怒地一挥手,撒得棋子满地都是,其他渊凯人哄堂大笑。
“你该让他赢的。”分妮悄悄告诉他。
棕人本·普棱笑呵呵地扶起棋桌。“跟我试试吧,侏儒。我年轻时,次子团和瓦兰提斯有合约,我在那里学会了下棋。”
“我只是个奴隶,我高贵的主人才能决定我何时陪谁下棋,”提利昂转向亚赞,“主人您的意思?”
高贵的黄胖子似乎颇感有趣。“你下什么注,团长?”
“我赢,这奴隶归我。”普棱说。
“不行,”亚赞·佐·夸格兹立刻回答。“但你若战胜我的侏儒,可以获得我买他的价钱。用金币支付。”
“一言为定。”佣兵答应。地上散落的棋子被拾起来,他们坐下对弈。
提利昂赢了第一局,普棱赢了第二局——佣兵在第二局将赌注翻了倍——到第三局摆棋时,提利昂抽空仔细研究了对手。此人一身棕肤,脸颊和下巴被剪得极短的灰白粗硬胡须覆盖,沟壑交错的皱纹和几道伤疤点缀在他脸上,令他看起来面相和蔼,笑起来更显慈祥。他模样就像个忠实的家臣,提利昂意识到,像人人都爱的可靠叔叔,总是态度温和,装满了奇妙的故事和长辈的智慧。可惜全是伪装,微笑并未触及普棱的眼睛,那双眼睛小心翼翼地隐藏着他贪婪的本性。这个人是饥渴而又警觉的。
佣兵的棋艺其实不比刚才的渊凯将领高出多少,但他定力很强,城府极深,不若先前那人鲁莽躁进。他的布局每次都不同,但实质一致——思想保守,被动防御。他下棋并非一心求胜,提利昂发现,首先追求不输。这个策略在第二局奏了效,当时提利昂分散力量轻率出击,结果铩羽而归。但在第三局、第四局和第五局时,提利昂已适应了对方的战术,于是连续获胜。
第五局末尾,提利昂摧毁了对方的要塞,屠杀了对方的龙,又用大象和重骑兵前后包围。普棱抬头笑道:“耶罗又胜一局。四连胜。”
“是三连胜。”提利昂用龙完成致命一击。“我只是比较幸运,团长大人,或许下次比试前您该摸摸我的头,沾上我的好运气。”不过呢,你别想胜过我。他咧嘴笑着从席瓦斯桌边退开,重新拿起酒壶给大家倒酒。比试的结果是亚赞·佐·夸格兹发了笔横财而棕人本·普棱损失惨重,但他那巨胖无比的主人似乎并不在意——黄胖子看到第三局就已醉到不省人事,高脚杯从他黄色的手指中滑落,酒液浸湿了地毯。或许他醒来时会高兴的。
一对魁梧的奴隶扶着亚克哈兹·佐·亚扎克大元帅离席后,其他客人也借机纷纷告辞。等人走空,保姆回来通知奴隶们可以用主人吃剩的饭菜饱餐一顿。“快点儿吃,你们睡觉前要全部打扫干净。”
提利昂跪在地上,努力擦拭高贵的亚赞在他高贵的地毯上留下的那块酒渍。他的腿酸痛得要命,背上的鞭伤更是火辣辣的。管家用鞭柄轻拍他的脸。“耶罗,你干得很好。你和你老婆都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