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夜(第6/8页)

话音方落,果然听得床上三公子嘶叫了两声,两手在空中乱抓,直喊眼睛疼,众人又纷纷拥过去看,夫人一把搂住半死不活的儿子,泣泪横流,朝竹丽嚎哭道:“我王家素来乐善好施,不与人结仇,你是哪里来的妖怪,为何在我家作乱?!”

“呵呵。”竹丽一声冷笑,也不理她,两步来到王川面前。王川早怕得不成样子,面无人色,直着眼睛,上下牙关不住打战,嘴里只“佛祖、菩萨、太上老君”的乱念,只差当场尿裤子了。那两个挡在前头的仆役鼓足勇气,想伸手去抓她,反被她扣住手腕,丢垃圾似的一手一个扔出去,一个撞在墙壁上,“砰”一声闷响,几乎砸得三魂七魄都移了位,翻着白眼昏死在地;一个飞过桌椅,撞入人群,又引出一番混乱。

竹丽在王川身前站定,幽幽叹了口气,柔声道:“夫君,我来得迟了,你不怨我吧?”

王川已怕得没了魂,知她在说话,至于说了什么却一概不明,只胡乱摇头。竹丽又道:“夫君说好要同我拜天地,风风光光娶我进门,其实那些都是虚礼,我个野物也不计较,但新房里这步可不能少,此刻便请夫君为我揭开盖头吧。”她话语轻柔,满是柔情蜜意,王川似被蛊惑了,两眼发直,呆呆抬起手来,就去揭她头上艳红精致的盖头。

红帕坠地,众人皆觉眼前一花,倒吸口气,只见她肤光胜雪,云鬓赛墨,眉如苍山横翠,眸似秋水盈波,瑶鼻端巧,丹唇含笑,如霞绝色艳丽无双,竟是个画上也难寻的美人儿。满屋灯烛似乎都为她殊色所惭,顿时一黯。见到她面容,王川本已惨白的脸色瞬间变作死灰,喉咙里咯咯作响,似看到了最骇人之物,背靠着墙,徒劳地拼命往后缩,嘴里喃喃道:“你,你怎还没死……”

“呵……夫君还未迎娶我过门,如何死得呢?”竹丽嫣然一笑。突然,床上传来一声尖叫,王三公子已强撑着挣了起来,夫人拼命想拥住他,奈何他手脚乱蹬,又扑又打,如疯了一般,朝竹丽嘶声喊道:“小竹,小竹……!”

众人大惊,他们谁也未曾见过三公子中意的姑娘,只听过“小竹”二字,还当是个小家碧玉,公子怕家里嫌人贫寒,才从不与家里人说,但那份痴心深情人人都看在眼里。如今公子病得半死不活,那小竹姑娘却从不来看一眼,甚至连个信儿都不托人送来,阖家上下多少有些微词,但三公子都这模样了,谁又还敢提她什么?因此,再多不满都塞入肚子里,私下嚼一番罢了。万想不到眼前这妖精就是让三公子死去活来的“小竹姑娘”,可是,看那妖精的模样,分明又是冲着老爷去的,这是怎样一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房中一时鸦雀无声,只有三公子还在床上挣扎,朝竹丽的方向拼命伸出手去,念叨着“小竹、小竹……”

夫人被这场景骇得面无人色,在旁愣了片刻,猛一把抱住儿子,厉声问道:“你说的小竹姑娘,就是这妖怪不成?!”

“小竹不是妖怪……”王三公子气若游丝,盯着竹丽,脸上露出迷蒙的笑容,“小竹……是个最好的姑娘。我不在乎她是人……还是其他什么,只要能同她一道,便是舍了身家与她去,也……也使得。”他强撑着说完这两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靠在夫人身上大口喘着,胸腔里发出风箱般的霍霍声,眼睛却始终不离竹丽分毫,忽然笑了笑,低声道:“我说要离家娶你,同你去没人认识的地方过活,你便同我讲负心公子与狐妖的故事,说你不敢信我。我知……我知你说的其实是自己,爹曾负你……可我……我不是爹,你当信我才是……”

夫人的手慢慢垂下来,整个人呆滞着,仿佛不认得自己儿子了,她扭头看看墙边的王川,也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突然,她鼻子里喷出一声怪笑,接着又是两声空洞的“哈哈”,紧接着爆发出疯狂的大笑,一把推开了儿子,起身在房内乱蹦,丫鬟们吓坏了,七手八脚按住她,夫人已笑得满脸是泪,披头散发,仰天大喊道:“原来是这样,是这样的!我就说这王家遭了邪祟,你却打死不找道士来驱鬼,成日只往街上请庸医,连做香的婊子都喊来了,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她哭喊一阵,突然挣脱丫鬟们,一头扑倒在床上,往儿子身上乱蹭,把头朝床柱上撞得砰砰响,乱哭乱笑:“我就这么一个中用的儿子,被你们害成这样,我同你拼命——!”话音未落,她已一跃而起,疯虎般朝竹丽扑过去。

竹丽冷哼一声,伸左手扼住王川咽喉,又将右手一挥,正好压在奔过来的夫人头顶,夫人顿觉一把钢箍罩在了头上,箍上五爪似要将头骨捏碎,痛不可支,手脚乱蹬想要挣脱,哪里挣得开?竹丽又一声冷笑,态度越发嚣狂,眼睛都红了,嘴角噙着嗜血笑意,手臂往下一压,夫人顿时支撑不住,跪倒在地,骨节发出一阵“咯咯”响声。周围人心惊胆寒,不自觉纷纷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