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夜(第7/8页)

竹丽一身艳红如血染就,朝床上三公子笑道:“你既说爱我,连身家都舍得,现在便舍给我看看。我左右手只能活一个,你说,活哪个好?”

“活……活……”变故陡生,王三公子瘦骨嶙峋的身躯靠在床榻上挣扎扭动,徒劳地想坐直身子,手指在空中乱点了一阵,却只能发出阵阵破碎的呼吸声与嘶吼,完全不成人话。他早已心力交瘁,身子油尽灯枯,哪还经得起半点刺激?爹娘性命落入旁人手里,这人偏生还是挚爱,看她模样早已恨意深重,他想同她好好说话,恐怕也是不会听的,但他依旧有一份痴意,喃喃道:“小竹你冷静些,我,我对你……我们这就离开家,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过活不好么?你放心,我必好好对你,过去那些都不计较的……”

“罗嗦。”竹丽皱眉,手下又重几分,夫人和王川皆是一阵挣扎。她朝三公子冷笑道:“谁愿同你过活?实话告诉你吧,我与你相好,本就是为报复你爹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罢了,就你当真,好生无聊。连你这病……呵呵,都是我的手段。”她的话如一个轰雷,直劈到王三公子头上,炸得他眼前金光四射,胸中浊气翻滚。他紧盯着竹丽,似乎从不曾真正认识过他的小竹,牙关咬得格格作响。突然,王三公子浑身一震,双眼暴突,昂头喷出一大口鲜血,野兽般号了两句,整个人似绷断的弦,又似倾倒的山,颓然倒下,瘫在床上再也不会动了。丝丝缕缕的鲜血从他口鼻中慢慢流出,渐渐在他身下晕开……

王三公子死了。

迎香坐在近处,目睹他暴亡的惨剧,惊得如木雕石铸一般。周围人也都呆了,片刻后,人丛中才爆发出一阵高低起伏的哀嚎,纷纷拥上去看。王川和夫人被竹丽拿住,眼睁睁看爱子暴死当场,皆是神魂俱裂,心伤欲死。两人疯狂挣扎,却不能挣脱分毫,王川被扼住咽喉,拼命张嘴却发不出音来,夫人则嚎哭着儿啊心肝……

“烦人。当年你说要娶个端方贞静的大家闺秀,原来大家闺秀也会乱哭乱叫的?”竹丽计谋得逞,多年压抑的愤恨得展,心中狂性乱舞,又被满屋血腥气一激,顿时兽性勃发,妖气大盛。她仰天狂笑,右手逐渐用力收紧,只听“噗喀”一声钝响,夫人的头颅便如那田里熟透的瓜一般被捏作了几瓣,碎块四溅,脑浆、血肉横流,更有斑斑点点的红白之物直飞上天花板去,惨不忍睹。迎香脸上也溅了几点腥臭的血浆,脸色惨白,只能呆看这场血腥惊变。

众人正围在三公子床前哭丧,惊变一来,纷纷被这吓呆,个个骇得心魂碎裂,满地嚎哭,无头苍蝇般乱撞,想离开房间,几个年轻丫鬟似已被吓疯了,抱头滚倒在地,浑身抽搐,满嘴流涎,却无人顾得上她们。此刻外头也已是人声鼎沸,家丁们听得屋内响动,早拿着灯烛火把冲了过来,连行动不便的大公子都被人推着出来了。外头众人虽看不真切里边场景,但浓郁的血腥气和房内四起的哀嚎已足够让人惊恐,一筹莫展之际,有人从厨房拿来刀斧,劈开了两扇窗,内中场景一显,顿时再次引发满院哀嚎。王二连滚带爬地带人去报官,其他人七手八脚拆下窗户,从破洞中将困在屋内的人一个个拖出来。

竹丽冷眼扫视这场混乱,扭头对王川妩媚一笑,娇声道:“夫君,还是我本事大吧?给你演了这么一出好戏,瞧这些人演出这么多把戏,又是哭、又是跳、又是爬、又是闹的,顶尖的班子怕是演不到这么好。”说完嘻嘻笑了两声,将沾满血浆脑髓的右手在王川脸上抹净,理了理头发,笑道:“咱们新房里热闹这半宿也够了,该走了。”

王川腿间屎尿齐流,眼中所见皆是血肉交织的乱象,心上早已受不住,张口结舌陷入半疯状态。竹丽也不管这些,松开他颈项,架起他手臂,往门上一指,门已大开。竹丽便抓着王川出门而去,纵身一跃已在数丈开外,再翻身跳上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于夜色中,再看不见了。王家众人苦追过几条街道,哪里找得到人?分了部分人往城外寻去,其他人慢慢回转,一路哭泣哀嚎不提。

何长顺接到王二禀告,火速带人赶到,甫进大门便吓了一跳,王家乱哄哄一片,有人叫,有人哭,有人满地乱窜,有人抱头瑟瑟发抖,有人捶胸顿足、指天骂地,更有好几个丫鬟仆妇口吐白沫昏死在地下,昔日安详的殷实之家今夜如滚开的水般翻涌不休。王家行动不便的大公子被骇得瘫在椅上,两眼翻白,满嘴念叨“完了、完了……”,几个仆役边哭边给他顺气。王三公子房内遍地血肉横溢,三公子床上暴亡,夫人墙边凶死,当家老爷被人掠走、生死不明,一门大户几乎瞬间家破人亡,桂川县从未有过如此血腥大案。何长顺一时也有些懵了,忙命手下关闭所有门户,不许进出,自己领人四下查看一番,找了几个看似还清醒冷静的仆役来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