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崩塌(第4/10页)

黑暗渐隐,四周景物浮现,三人立在厅上,中央摆着黑漆棺木,一切尽如来时。迎香与罗环经历方才那番幻境神游,都有恍如隔世之感,一时百感交集,不胜唏嘘。罗环看了棺椁片刻,又焚香祭拜,郑重燃了香烛,跪地道:“师尊,徒儿在此发誓,必为你手刃骊思欢,报仇雪恨!”说罢重重磕了三个头,眼中水光闪动。

龙蒴扶他起来,讲了几句君子报仇不急于一时半刻的道理,罗环承蒙他今夜作法,才一解胸中疑惑,早已将他视作大恩人,自然言听计从,连连点头应了,忽然惊觉已近子夜,几人忙碌半宿,还连茶水也不曾用一口,忙出去吩咐人端上汤饼点心来。

三人坐下用些吃食,又谈了一阵,多是罗环说苏公子昔年生平轶事,并探讨分析那骊思欢是何人。不知不觉间,已是子夜,迎香不欲久留,加之这段时间忧心烦劳,渐有些困倦起来,但看龙蒴谈性颇高,也不好叫回去,只在旁陪着听二人说话。突然,龙蒴似感应到什么,顿了顿,神色一凛,拉拉她袖子,附耳道:“赶紧回去了。”迎香一愣,朦胧睡意顿时飞到了九天外。龙蒴起身跟罗环客套两句,言时候不早,该回去休息了,明日一早还要制香,罗环知他今晚辛劳,也不便多留,殷勤送出来,本欲亲自一路护送回去,龙蒴执意不受,他只好塞了盏轻巧防雨的琉璃灯盏给两人照路,方才作罢。

两人离了苏家旧宅,龙蒴提灯在前,一路走得很快,迎香在后边有些跟不上,忙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起来,心下诧异,问道:“怎么了?我见你谈性颇浓,还当你要跟罗壮士多聊一阵呢,为何急着回去?”

“颠钗的命灯有变。”龙蒴皱起眉头,低声道:“我感应到她那边似乎有状况,导致命灯闪烁,恐有倾覆之危。”

“啊?!”迎香大惊,心头一阵乱跳,连声追问:“发生何事?难道……她死了?!”

“不……应当没有。”龙蒴摇摇头,“命灯尚未熄灭,但她那边显然有了什么变故,咱们早些回去看看的好。若可能,还当把命灯护一护,继续保她安宁。”

迎香心头惴惴,巨浪般起伏不安。颠钗有变故?会是何事呢,难道她没有顺利到达金陵,路上被人害了?还是走错了路?她到达王家了吗?甚至,会是王家……她越想越怕,心头乱成一团,脚步也越来越快,反而赶到龙蒴前头去了,慌慌张张地往回龙巷跑。

两人急急赶回巷口,迎面忽然过来一队人影,也提着灯,灯上写着衙门字号,见到两人,当先一人颇为惊愕,招呼道:“……龙兄?”

龙蒴停下脚步,上前道:“何捕头。今晚这是巡夜么?辛苦了。”

“职责所在,无甚辛苦的。”何长顺笑道:“倒是两位,这都子夜时分了,怎么才回来?”

“去了苏家旧宅。”龙蒴观他神情,知半是关心,半是探查,也不隐瞒,坦然道:“我二人去给罗壮士送香,他定了不少祭奠所用的香品,今日才全做出来。在他家盘桓半宿,边焚香,边听他讲些苏公子的旧事,不知不觉便到了此刻。”

“嗯……”听闻是苏公子之事,何长顺点点头,神色萧然,“也是。苏公子这一去,让人遗憾不说,苏家也就此……再也无人了。不过,两位还是莫要夜间出门的好,最近不太平。”

“不太平?”

“嗯。”何长顺看看站在旁边的迎香,犹豫道:“前些时候城南王家才遭了血案,你们也知的。”听他提起王家,迎香想起那夜血腥场景,心头一凛,点了点头,何长顺又道:“王家案子现在还悬着,查不出结果,虽然那晚在场之人都说是妖物作祟,可衙门里结案怎能拿怪力乱神之事作数?因此还是按规矩报了省城,上头十分震惊,督促赶紧查出个结果来,李大人便让我们每日夜巡,做好防范。”

“若只为王家的事,何捕头也不必太过辛劳。”迎香劝慰道。她心知王家血案完全是王川昔年不修阴德,害竹丽太过之故,才有这冤冤相报。如今竹丽雪恨完毕,早已回了北山,应当不会再出来祸害人了。

何长顺却摇摇头,叹道:“可惜就是不止这王家的事呢。之前不说省城出了盗匪之祸吗?这祸事不但未平息,反而延烧到京里。此前我只是隐约听人提过,昨日省城上下了公文,通报这事的情状,才知已到了那个地步。”

“何等地步?”龙蒴问。

“连京里的大慈恩寺,都被这伙盗匪洗劫了,盗走了镇寺之宝金钟玉缻。”

“大慈恩寺?!”迎香一惊,这大慈恩寺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名寺,香火十分鼎盛,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皆爱去拜佛烧香,络绎不绝。寺中僧众甚多,防范森严,居然也给盗匪光顾了?她心下诧异,脱口而出:“大慈恩寺不是仅次于皇家寺院的京城名刹么?竟遭此劫难,我当年同家人进香也去过数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