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躲避风暴之所(第3/6页)

艾雯也开始学习这个舞蹈。那两名首先在佩林面前跳起这个舞的女孩成了她的教师,她们为她打拍子,让她迈着那种摇曳的舞步,又借给她头巾,让她学会怎样在背后让头巾颤动起来。佩林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本来想说些什么,然后决定还是继续保持缄默会更明智些。当女孩们加上摇摆臀部的动作时,艾雯笑了起来,三个女孩很快就笑成了一堆。但艾雯坚持练习下去,她的眼睛不停地闪烁着,双颊出现两块红晕。

亚蓝一直在看着舞蹈的艾雯,目光中充满激情和渴望。这名英俊的年轻图亚桑送给艾雯一串蓝色的项链,艾雯一直戴在脖子上。霭拉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外孙对艾雯有兴趣时,曾经以微笑待之,而现在她脸上更多的则是忧虑地皱眉。佩林决定紧盯住年轻的亚蓝。

曾有一次,佩林终于有了和艾雯独处的机会。他们站在一辆漆成绿色和黄色的马车旁边,他对艾雯说:“你在这里很高兴,对不对?”

“为什么不高兴?”艾雯边说边玩弄着脖子周围的蓝色项链,“我们用不着整天凄凄惨惨的,就像你那样。我们难道不该有一些让自己高兴的机会吗?”

亚蓝站在不远的地方,他从没远离过艾雯,现在他将双臂抱在胸前,脸上带着一点微笑,半像是故作骄矜,半像是有意挑衅。佩林压低了声音:“我还以为你想去塔瓦隆,你在这里可没办法成为一名两仪师。”

艾雯扬起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成为一名两仪师。”她的嗓音显得过分甜美。

“该死的,你相信我们在这里会安全吗?这些人和我们在一起会安全吗?隐妖随时都有可能找到我们。”

艾雯的手握紧项链,微微地颤抖。她放下手,深吸一口气,“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不管我们是今天离开,还是下星期离开,这就是我现在相信的。享受生活吧,佩林。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艾雯哀伤地用手指抚过他的脸颊。亚蓝向她伸出手,她朝他跑了过去,而一阵笑声已经从她口中跃出。当他们向小提琴乐声传来的地方跑去时,亚蓝回头抛给佩林一个得意的微笑,仿佛是在说,她不是你的,她将是我的了。

我们全都在匠民的魔法中陷得太深了,佩林心想。艾莱斯是对的,他们不必费力让你皈依叶之道,它会慢慢渗入你的心灵。

霭拉看了一眼在风中瑟缩的佩林,立刻从马车里拿出一件厚羊毛披风。在眼睛里充满各种鲜艳的黄色与红色时,佩林很高兴看到这件披风是暗绿色的,他将披风裹在肩头,惊讶地发现它竟然能完全裹住他的身子。霭拉有些拘谨地说:“它本来能更合适的。”她瞥了一眼佩林腰间的斧头。当她再次望向佩林时,哀伤的眼神盖过了笑意:“它本来能更合适的。”

所有匠民都是这样,他们永远都在微笑着,永远都会毫不犹豫地邀请你和他们一起喝一杯、听听音乐,但他们永远都会看那把斧头一眼。佩林能感觉到他们的想法。一件暴力的工具,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施暴。这是叶之道。

有时候,佩林真想朝他们大喊:世界上有兽魔人,还有隐妖。有人会砍断每一棵树、每一片叶子。暗帝并没有消失。巴尔阿煞蒙眼中的火焰会将叶之道烧光。他执意继续带着这把斧头,即使在冷风中,他也会将斗篷敞开,露出半月形的斧刃。艾莱斯不时会以探询的眼神看着这件沉重的武器,并朝佩林笑一笑,那双黄眼睛似乎能解读他的思想。这几乎让佩林用斗篷将斧头盖住,几乎。

如果说图亚桑的营地让佩林感到持续的气恼,至少现在他的梦恢复正常了。有时候,佩林会浑身冷汗地惊醒。在他的梦中,兽魔人和隐妖杀进了营地,彩色的马车在扔出的火把中变成一个个火堆。人们倒在血泊中。男人、女人和小孩在镰剑的挥砍下奔逃、尖叫、死亡,却不做任何抵抗。每一夜,佩林都会在睡梦中猛然坐起,喘息着,伸手抓住斧柄,才意识到马车并没有燃烧起来,营地里也没有兽形的怪物对着破碎的尸体咆哮。不过这些都只是正常的噩梦,这反而让佩林感到安慰。如果暗帝真要出现在他的梦中,就应该出现在这些噩梦里,但暗帝已经不复存在了。没有巴尔阿煞蒙,只是普通的噩梦。

但佩林清醒时一直能感觉到那些狼,它们一直和车队保持着距离。佩林能清楚地感觉到它们的位置,感觉到它们对于保卫图亚桑的狗的蔑视——这些聒噪的畜生已经忘记尖牙是做什么用的,忘记热血的滋味。它们也许能吓跑人类,但在狼群面前,它们只会趴在地上偷偷溜走。每一天,佩林的这种感觉都会更加敏锐,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