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信道(第5/10页)

“拜托你,兰德。”沐瑞说。她声音里毫不掩饰的恳求,让兰德停住了脚步,兰德以前从没听过她这样说话。

两仪师这种语气似乎激怒了岚。“我以为你已经是个男人了,”护法严厉地说,“这是个男人应有的行为吗?你就像是个傲慢的男孩。”岚是兰德的剑术教师,兰德也觉得岚很喜欢他,但只要沐瑞说一句话,这名护法一定会竭尽全力杀死他。

“我不会永远和你在一起,”沐瑞急迫地说,双手紧握着裙子,正在不住地颤抖,“我也许会在下一次攻击中死掉。我可能会跌下马背,摔断脖子,或是被暗黑之友的冷箭射穿心脏;而死亡是无法治疗的。我用尽了一生的时间寻找你,并尽力帮助你,你仍然不了解你的力量,你对自己能做些什么连一半都不知道。我……为我对你造成的所有伤害给予最谦卑的道歉。”兰德从没想过沐瑞会说出这些话,它们像是沐瑞从嘴里硬拖出来的,但它们毕竟是被说出来了,而且沐瑞不能说谎。“让我竭尽所能地帮助你,在我还可以的时候,求求你。”

“信任你是很难的,沐瑞。”兰德依旧没去理会已经在月光中有所动作的岚,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沐瑞身上。“你对待我就像是对待一个木偶,让我依照你的设计去跳舞,从我们相逢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了。只有当你远离我,或是我完全忽视你的存在时,我才是自由的,而你甚至让这样的时刻也很难出现。”

沐瑞的笑声如同银色的月光一样优美,但其中却搀杂着苦涩。“与其说是拉动木偶的丝线,不如说是与一头熊摔跤更合适。你想要一个保证我绝不会操纵你的誓言?那我给你。”她的声音变得如同水晶一样坚硬,“我甚至可以发誓会像一名枪姬众那样遵从你,或像奉义徒一样,如果这是你的要求,但你必须——”深吸了一口气,她用更轻柔的声音说道,“我谦卑地请求你,允许我帮助你。”

岚紧紧地盯着沐瑞,而兰德觉得自己的眼珠一定已经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我会接受你的帮助,”他缓缓地说,“对于我所有的粗鲁行径,我也向你道歉。”他有一种感觉,自己仍然在被操纵着,他的那些粗鲁都是有原因的。但她毕竟不能说谎。

很明显的,紧张的情绪从沐瑞的表情中消失了。她走进一步,抬头看着兰德:“你用来杀死那些暗之猎犬的手段被称作烈火,我在这里仍然能感觉到它残存的痕迹。”兰德自己也能感觉到。就像是一个馅饼被拿出房间之后,房里仍然会残存着它的气味;或者是刚刚离开视野的某样东西留在他脑中的记忆。“在世界崩毁之前,烈火已经被禁止使用了,白塔甚至禁止我们学习这项技能。在至上力之战里,弃光魔使和那些效忠暗影的奴仆,也只是在迫不得已时才会使用它。”

“被禁止?”兰德皱起了眉头,“我看见你用过它。”在黯淡的月光中他没法看清楚,但他觉得沐瑞的双颊泛起了一片酡红。这次也许在精神上被打败的是她。

“有时候,去做被禁止的事也是有必要的。”不管她是否真的脸红,她的声音里并没有困窘之情,“任何被烈火毁灭的东西,它在因缘中毁灭时刻之前的存在也会被抹去,就像是火焰沿着丝线一路燃烧。注入烈火的至上力愈多,被抹掉的时间轨迹就愈长。我最多只能抹去因缘里几秒钟的轨迹。你比我强大许多,非常强大。”

“但如果它在因缘中毁灭时刻之前的存在也会被抹去……”兰德困惑地撩了一下头发。

“你开始看到其中的问题和危险了?麦特记得一只暗之猎犬咬穿了门板,但现在那扇门上并没有那么大的洞。如果暗之猎犬真的像麦特记忆中那样把口水吐到他的手臂上,他在我赶到之前就应该已经死了。你将暗之猎犬在因缘中的那段轨迹抹去了,使它从未曾发生过,只有记忆被留了下来。存留下来的只有在那以前发生的事情,门上的几个齿洞,溅到麦特手臂上的一滴唾液。”

“听上去是好事,”兰德说,“麦特因此而活了下来。”

“这很可怕,兰德。”沐瑞的声音再次变得焦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就连弃光魔使都不愿意使用它?因缘中一个单一的人被抹去了几个小时,甚至是几天,而他是编织成因缘的一条线,这样做就如同挑去布中的一根丝线一样。从至上力之战中遗留下来的手稿残片中记载着,当作战的双方意识到这其中的危险时,已经有数座城市被烈火彻底毁灭了。几十万根因缘的丝线被抹去了几天的长度,那些人在那段时间里所做的一切都被还原为无有,因为这些事情而发生的所有事也随之消失,只有记忆存留了下来。这种波动的影响是无法计算的,因缘本身几乎被拆散。一切的一切:世界、时间,就连创世本身也会因此而化为虚无。”